[足球]米兰传奇(309)

　　这一整天下来，加迪尔的假期也只剩下一个夜晚和明天一上午了。没人来陪他玩，连阿尔伯特都没有全程陪伴他的拍摄，他忙着处理别的事情。

　　放到正常人身上，难免会觉得有点孤独疲倦。不过加迪尔还挺习惯的，他开开心心地和拍摄组的人员告别，并婉拒一大堆想要合影和邀请他喝酒吃饭的人之后赶紧躲进车里。他摸了摸自己前后卸妆导致泛红泛疼的皮肤，在车里先打开小冰箱拿了面膜出来敷了一会儿，才开始思考自己剩下来的自由时间门该干嘛。

　　神都不再鸡娃了，给他放了点假：“今天就不用训练了，你去找人玩好了。”

　　“我又不是离开了别人就不能活的，干嘛非要和别人黏在一起。”

　　加迪尔却像是难得的逆反了起来，和神顶了一句嘴。不过在小美人的视角看来，他只是在和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顶嘴，运用自己的理智，试图自己和自己讲道理。

　　所以没等神震惊“你终于意识到自己该独立行走啦？”，敷着面膜的加迪尔就已经闭上眼睛握紧双手絮絮叨叨了：

　　“没错，我干嘛非要和别人待在一起呢？没人喜欢我的话，我也能活。我可以自己去看电影，做运动，听音乐，睡觉……我甚至连DOI都不是非要和别人一起的，我的手可好了……没错没错没错……”

　　然而自我催眠了还不到三分钟，他就失败了。

　　加迪尔沮丧、不安又有点气愤地扯下面膜，胡乱地抽出纸巾来擦了擦自己的脸，神情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解和自我不满。他也不是不知道在社会语境里没人喜欢粘人精，像他这么大了还总是长不大似的会被别人笑话的……他只是没有在意过。

　　直到忽然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卡卡正在一个“成年人”的世界里潇洒又快乐地旋转着，直到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都显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再加上连“他自己”都一直在批评他（神：阿嚏），他才忽然像是被戳破了一个泡泡壳一样，一下子接触到了现实世界的温度，然后很不舒适地固执缩回泡泡里，并盯着这个洞洞看。

　　因为身边所有人给他的反馈都是温暖和积极的。马尔蒂尼会告诉他不要着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他从来没有给加迪尔圈定过什么“成熟完美小孩”的模板；像因扎吉和皮尔洛这一类的自己就叛逆得很，一点都不觉得加迪尔特别一点有什么不行；卡卡就更是几近盲目地百般呵护，从来不觉得加迪尔需要“长大”；就连最传统派的加图索和科斯塔库塔也从来没觉得他有点太幼稚粘人了，加图索到现在都还乐意背着他跑着玩。

　　可是到了巴塞罗那，大家都会这么笑话他，笑话他是不懂事和奶嘎嘎，尽管加迪尔总是会自信地告诉他们他才没有错，加迪尔就是这么惹人爱的好孩子，但是，但是——

　　他也会有没那么自信的时候。

　　他也会觉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

　　有时候伤害到了别人的情感，享受着他们的宽容、忍让和爱护，他也不是完全感觉不到，但这种感觉往往很迟钝或是微妙，少到让加迪尔不用去思考，只要开开心心地享受就好了。

　　“你，你哭了吗？”

　　“我没有。”

　　小美人把腿放在座位上，脸埋进膝盖里，闻言抬起头来给神看了看。他确实没哭，只是看起来很不快乐。

　　“我的想法也变化了，你刚来的时候，只告诉我要得到别人的喜爱就好了，原来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加迪尔反正把神当成自己的某个幻觉或人格，继续自言自语起来：“现在你告诉我要做个有道德的人，我想要的可真多，又想当biao子又想立牌坊的——”

　　“喂！”神不满地嚷了起来，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归根结底加迪尔的诉求从来都没变，他就是很想要别人的陪伴和爱意，为此可以很肉食地去进攻争取；变化的是神自己的态度。他刚找到这个加迪尔时，还带着互惠互利的想法，现在却更多只是想让对方做个“好人”，了不起的人，伟大的人，崇高的人，可是加迪尔并没有做个崇高人士的需求。

　　神沉默了下来，看着加迪尔揉了揉眼睛，把电话拨给马尔蒂尼。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找对方，这总是没错的。对方好像正在什么聚会上，尽管这已经是加迪尔今天第三次给他打电话了，但是小美人还是听到他立刻笑着告诉别人“不好意思，失陪，我要接一下孩子的电话”，然后一路穿过熙熙攘攘的地方，直到声音小了下去，一切都逐渐安静下来。

　　“怎么啦宝贝？”

　　马尔蒂尼温和又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加迪尔忽然就委屈得差点掉眼泪了。他揉了揉眼睛，闷闷地说：

　　“我好想你，保罗。”

　　“我也想你呀。过一段时间门去看看你好不好？”

　　“你在干嘛呢？”

　　“赞助商的小party，我现在在阳台上。大家都在的，基本全是老爷爷和老奶奶，没有模特一类的，我现在给你开视频看？”

　　“我又不是在查岗。”

　　加迪尔一下子就笑出来了，他知道马尔蒂尼是故意装作那种电视剧里被老婆“随机抽查”的人这么回答的，不由得觉得对方戏好多；听到加迪尔笑了，意大利男人也不继续装，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没继续问怎么了，而是又温柔地关心了一下加迪尔今天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好好吃饭……小美人自己忍不住了，有点低落地给他讲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说到了最后，他总结道：

　　“……总之，我觉得自己很坏。”

　　电话那头却依然是不动声色的，马尔蒂尼从来都是这样，他不会去看轻和贬低加迪尔的问题，却也从来不会去上纲上线地加重它们。他只是就事论事地谈论道：“不会啊，宝贝。我们不是谈过这个问题吗？我的看法和当时是一样的，想要这么做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你只是得承担一些选择的代价——可任何选择都是有代价的，选择本身没有绝对的对和错，好与坏，高贵和低劣，只在于你怎么去理解它们。”

　　他耐心地开导：“是不是因为里卡多有很多新朋友了，所以你觉得是你之前做得不够好，他才有点疏忽你了呢？”

　　加迪尔想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我好像不够关心大家，却希望大家永远都关心我。”他补充道。

　　“可是里卡多喜爱你，本来也不是因为你很关心他，是他自己天天跑去看你训练，主动要和你做朋友的。”马尔蒂尼轻松地笑了起来：“我相信里卡多的心情没变化，他只是最近太忙碌了，事业上的压力也很大啊。”

　　“那我生气，是怪我幼稚、小心眼、不体谅咯？”

　　加迪尔气鼓鼓地质问，马尔蒂尼打趣他可不是嘛，气得小美人恨不得爬过手机去打他。但是笑了一会儿后，永远靠谱的保罗papa只很简单地就再次哄好了他：

　　“但是幼稚和小心眼是幸福小孩的特权，不要去羡慕太懂事的人，太懂事就不开心了。”马尔蒂尼真的真的很温柔地说：“他们都没有保罗哄了，加迪尔可是有的。我们才不害怕别人是怎么想的呢，好不好？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行了，你已经足够好、足够努力了，一万个人心里有一万种完美的标准。宝贝，你做自己喜欢的人就够了，不要在乎别人喜欢什么样的。”

　　“他们都说我，我自己有时候就也会这么想……可是，可是我其实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肯定是嫉妒加迪尔过得自由自在。心胸开阔的人就不会在乎的，梅西是不是就不在乎你是什么样？”

　　加迪尔想想确实是，里奥从来不管别人怎么过，只要好好踢球，他都能接受。

　　“对，他还经常分给我棒棒糖——掐维一开始总是批评我们吃糖，但是吃糖又不妨碍他什么，他后来也就不管了。”

　　“是的，就是这样的。别担心，宝贝。世界上只有和你没关系的人，一开始不让你吃糖但逐渐接受的人，和跟你一起吃糖的人……其实每一种都很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