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173)
“龙牙！”
龙牙阵转动，江水凝聚成无数巨大的冰枪，朝阴云突射过去。
人皇御阵，道：“白莲堂——乱云阵！”
白莲堂真神催动乱云阵，射入云层的冰枪被乱云阵中的异力扭曲，化作冰屑。
隔着虚空，神通阵法涌动着，两方人隔空交手，都没有冲过去近战的打算。北方地仙不愿出神国，而南方地仙不愿进北地。隔着江面斗了几回合，双方都发现这根本无法对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槐序道：“不管他们，潜流！”
潜流阵运转，十七个子阵便具沉入江水，消失在水面上。
冥神问道：“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人皇道：“江中有阵势，我们若下去，生死便会落在他们手中。”
冥神道：“若不下去，如何歼敌？”
人皇道：“老母只是让我们阻止他们布阵，我们临江扎寨，牵制他们，不让他们有时间布阵就行了。”
冥神看了人皇一眼，也不戳破他心中的畏惧，暗道一声：“弱鸡。”
只是人皇都怠工，他又何必尽心尽力。若真逼着他们入水，这怕这些“真神”们自己就要先闹起来。冥神自真身化作冥界，脱去了饿鬼之身，便少了许多凶恶残暴，表的狡诈多端。
人皇和冥神带着众神在北岸扎寨，商议如何应付眼前这关。
“人皇，若是老母问责，你我只怕无法担待。”冥神看着人皇，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人皇倚在剑上，嗤笑一声，道：“冥神有何高见？兰若王就在这水里，我虽与天尊看不对眼，但天尊的力量远在你我之上，天尊尚且败在他手里，莫非冥神有什么办法能将兰若王击击败不成？”
冥神不理会他的嘲讽，道：“我可不是说要击败兰若王，除非老母亲自出手，谁能击败他？但我们能拖出他。你和我，便足以拖住他。”
人皇道：“然后呢？指望他们去破阵？”
冥神笑了一声，道：“你太小瞧他们了。”
他喊了一声：“星神，且来一叙。”
星神拄着拐杖，眯着眼睛走了过来，道：“地尊召唤老朽，所为何事呀？”
冥神指着星神道：“星神成神之前，乃是窃天宗的宗主，可以凭借阵法窃取天命，活出了远超常人的岁数。人皇若不知如何破阵，何不请教他？”
人皇看着星神，心中不由得怀疑，因为眼前这位星神是在太弱，大约只相当于一个人仙。
星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道：“老朽不甘受死，窃取了三次天命，第一次只窃来三百年岁数，第二次窃来了七百年，第三次，窃来一千二百年岁数，第三次窃取得多了一些，遭受了天谴，从地仙境界掉了下来，功行不得存进。”
人皇心中一震，对他刮目相看，道：“五百年一劫，你是如何躲过去的。”
星神目光中带着缅怀，道：“当年是强渡，后来是遮掩天机，如今，我已经没有这道劫数了。”
人皇心中乍舌，道：“不知星神对破阵有何看法？”
“破阵，无非两个法子。一个是看穿，随后破阵，一个便是强破。”星神眯着眼睛，道：“我今日看过他们的阵法，我虽看得穿，却需要人不断去试探，所以我提议强破。”
人皇道：“强破？破得开吗？”
星神笑了，道：“不知人皇可曾听过血祭破阵之法？”
人皇心中一震，道：“何谓血祭破阵？”
星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水之中，槐序仍旧带着诸仙继续埋祭坛，道：“他们不下来，我们继续逼着他们下来。”
只有昆仑林掌教悄悄对槐序说：“大宗师，我知道你遣黑山君把天台祭坛运走了，长江里只留了这一座不曾埋下的祭坛，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
槐序想起来是林掌教督造的天台祭坛，白献之去取祭坛定然瞒不过他，便沉吟道：“我不瞒你，也罢，不瞒着大家了。我们试图占据长江乃是为了不让魔军东渡，可是埋下祭坛的时候，我便发现，只要将祭坛埋得足够多，引动天界与阴土的灵机和大道，此界便会不断加快成长，便会不断压制魔军，也压制北地诸神。”
“我遣师弟去安排黄巾力士军祭天建坛，祭坛建成的一瞬间，天地灵机蜂拥而来，黄巾力士便能提前练成。”
非但如此，天台中几位受伤的地仙和梁大宗师也被槐序安排这去建造祭坛。这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唯一可惜的是，经历过一次灵机涌动的地仙，再经历便没有用了。这回更像是天地的赐福，同一个人，不会被赐福两次。
“只有一点，此界变化加剧，必然会引出虞姬，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了。”
天台作为第一座祭坛，或者说天下祭坛的枢纽，天地变化的时候，天台中也发生了变化。大衍堂中的天机仪转动，多了许多新的信息。天机长老时刻看守天机仪，不曾参与长江设阵，此刻，天机长老推演着天机，忽然眉头一皱。
他取出一枚青叶，用法力点亮了其中的兰若印。
“大宗师，我算到我的死对头也在对面。他精通阵法，数次窃取天命，大宗师务必小心。”
槐序听到天机长老的话，询问了那人的长相，果然再阴云中见到过。
天机长老不能离开天机仪，只能给槐序示警。槐序谢过之后，便明白碧海青天大阵只怕是布不成了。
“既然无法布成大阵，便多屠几尊神好了。”槐序目光转动，做了另一种打算。
一圈一圈的清光荡起，长江中最后一座祭坛已然布置完成。
江水中的移动立刻惊动了人皇和冥神。
“该死，”人皇咒骂一声。
星神笑道：“人皇还是早做决断。”其实星神已经看出来，无生老母命他们阻止的根本不是江中阵法，而是另外的东西。
不仅星神看出来，人皇和冥神也看了出来。
“罢了，”人皇脸色狰狞，道：“抓人来，血祭破阵！”
阴风卷动，靠近北岸的人也好，兽也罢，都被掳到江中，滚滚鲜血流淌下来。
血腥味惊动了槐序等人，他们抬头看去，便见到无数血肉从天而落。星神念着咒语，将血肉化作污秽无比的血气，在江中扩散开来。
“血祭。”槐序吐出两个字，“准备杀敌！”
人皇和冥神一声令下，无数神光投入江水。
十七子阵勉强转动，却受到了干扰和压制，时灵时不灵。
诸神大喜，道：“阵法失灵，杀！”
滚滚浓烟和刺目的光芒在江水中亮起，江水翻涌开来。
人皇和冥神纵身而起，朝槐序杀了过去。
槐序一把抽出七宝枝，道：“受死！”
七宝枝光华震颤，七色虹光朝人皇和冥神刷了过去。
人皇祭起帝王玉玺，玉玺当头砸下，虚空崩碎。赤霄剑剑光震颤，将面前的虹光劈开。
冥神祭起两只獠牙，一只在身前劈开虹光，一只射向槐序。
槐序背后升起弥罗伞，伞盖转动，印玺和獠牙就都无法落下来。他转动七宝枝，无数透亮的晶虹从七宝树的枝叶间射出去，一时间天地一片白，人皇和冥神暗叫不好，运转法力护住自身，赤霄剑和獠牙更在身前舞得泼墨不尽。
但是再快，也快不过光，被银针一般的晶虹射中，人皇和冥神显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人皇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肉身都在僵化，而冥神却觉得身子越来越轻，元神都在消融。
二人吓得魂飞天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逃。在那一瞬间，他们的元神便被晶虹侵蚀，转眼之间便要落入轮回之中。他们的道行无法与天尊相比，若是落入轮回，便很可能再也回不来。
槐序转动弥罗伞，将赤霄剑和一只獠牙收入伞中，望着二人遁逃的方向，左右手同时在虚空中打出一拳，这两圈直接跨越虚空，打在人皇和冥神身上，将他们打得筋断骨折，血雾暴起。
在槐序眼中，他们连神仙的门槛都未曾摸到，连他发力的方式和道法运转的道理都开不懂，更不要提与他战斗。
槐序平息了内心的躁动，以免不小心修成神仙。
江水中血液横流，诸仙与诸神战作一团，但槐序三张两式便将人皇和冥神打得溃逃，水中也随即开始逃亡。尔后，便是一面倒的追杀。
槐序将目光对准了星神，星神顿时慌了神，随身抖落十多面阵旗，只是阵旗尚未布置成阵，槐序的眼睛已经摄住了他的心神。
星神无意识的飞到槐序身边，被槐序一指点在眉心，身形顿时变换，化作一只乌龟，落入水中。
“活得久，便多做些善事。弥补不了你的罪孽，便不要下想着摘掉龟壳。”
☆、第一百九十一章、结盟
滚滚长江, 浪花翻涌。二十位地仙尽数负伤，但想必他们，对面的诸神则更加损失惨重。江水中的血液和残肢已经被流水冲刷殆尽，想来不需要多久，长江又会恢复原貌。
槐序站在诸仙当中，江中的祭坛并不曾被破坏，无生老母不出面, 彼方诸神不过乌合之众。诸仙心中满是胜利的喜悦，槐序虽然心中亦是欢喜，却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若是人间两军对垒, 一方被打残了，便意味着大局已定，但这不适用于仙神之战。虞姬不曾现身，因为她有足够的自信自己不会输。只要虞姬活着, 哪怕北地诸神死光了，她也可以再造诸神。
槐序明白, 哪怕北地诸神，也是虞姬豢养的食粮。他们的神力与神位密不可分，他们的死亡的时候，神力便会跟着神力落入虞姬的掌中。这些神力对无生老母来说或许微不足道, 无生老母图谋的是整个世界，但对虞姬来说，便不无小补。
槐序带着诸仙退去，他今日再江中埋下祭坛, 又将星神的神位剥离打入阴山，必然招致虞姬的注视。但凡他露出一点破绽，便会被虞姬找到机会击杀在此。
他虽看不到虞姬的目光，但暴漏在北地神国面前，便无异于暴漏在虞姬的眼中。否则他怎么会放任人皇和冥神离开。要杀他们二人，并不算困难，只是要担心他们拼命，反倒让槐序露出破绽。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虞姬不但注视着他，甚至就在北岸。她注视着星神破阵，注视着人皇和冥神被槐序打得重伤逃遁，注视着北地诸神溃败，心中毫不动摇。她只注视着槐序，寻找着能将他一击必杀的机会。
但是她失败了。
槐序没有破绽，或者说，不曾露出破绽。从头到尾，他看似松懈，但实际上，任何突然暴起的攻击的都不可能躲过他的感应。这种神儿明之的能力，已经绝非地仙能够拥有。
虞姬这才正视了槐序，正视了这个天资与智慧都是上上之选的下界土著。
“不得不承认，地藏找了个好弟子。”
此前他能从虞姬手中逃脱，道法如同开花一般，小心机和小计谋不断，这都不被虞姬看在眼中。虞姬足够强，强到一力降十慧，任他智计百出，只要被虞姬击中，便只能身死当场。
但现在不行了。
虞姬没有把握击杀槐序，甚至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她的力量仍在槐序之上，但这样强大的力量，一时间竟无法使出来。
这也是天尊瞧不起虞姬的地方，空有蛮力，智计不足。掌握了力量，却没有掌握发挥力量的方法。
当若是真正的无生老母，哪怕也是地仙，都一定有无数种方法能击杀槐序。但虞姬这个□□，却没有这样的智慧，或者说——狡诈。
退到南地，槐序便心神便微微放松，隔着长江，虞姬的目光便看不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