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道侣(6)
树林茂密,许多参天大树直达仙殿周围,吴企图正骑在一颗大树上,抱着树脖子往围墙内眺望,一副激动不已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嘿嘿,掌门师兄一定高兴坏了。”
“他应该是气坏了!”丘无涯正落在隔壁的分叉枝干上,眉眼弯成月亮状。
没有师兄弟可虐待,很是无聊,故而来探野趣,从昨天吴企图在大典上那神经的行为,加上今日这找死的做派,不得不说,这个傻子非常地引人注意,以往招惹梅傲霜的都是他,没想到这小子比他还执着,当然,他们的方向不同,但吴企图的效果比他好,至少激得梅傲霜很是恼怒。
吴企图一开始咋了一声,看清楚是丘无涯后,便又恢复了常往的模样,好像他根本没有被逐出师门,华严殿也并未解散,和平日一样,大家在一个门里进进出出。
丘无涯一身青衣翩然,莫不是那股煞气,也应是一位偏偏少年郎,吴企图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发现了什么道:“哟,二师兄你站这里合适吗?”
“怎么?”丘无涯挑起眉宇。
“我听说猪是不能上树的呀!”吴企图张嘴惊讶道。
史无前例地,丘无涯一根毛都没动他,因为过不多久就有人会来把这傻子削成粉末,反倒有趣地扬起嘴角,道:“又想激我调戏你?放心,今天我的爱和恨不会一起进行,纵你一次。”
“嘘……”吴企图立刻警惕地把手指放到嘴边,四处望了望道:“二师兄,不要说这样的话,被听到就不好了。”
丘无涯轻哼一声:“呵,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吴企图小声道:“当然怕了。”
“怕什么?”
“怕掌门师兄误会我和你有私情。”
“……”丘无涯有点后悔之前没把他掐死。
忽然间,幽幽的沉香气飘进林中,接着树叶被一股杀气震落,空中翻飞的树叶上站立修长雪白的身影,如仙君下凡,只是那俊冷的脸上曝露怒气,剑眉微促,如笔画的眼睛射着恨意。
“掌门师兄!”吴企图兴奋地呼唤:“你是来接我回去成亲的吗?”
丘无涯瞪了瞪那双月牙眼,噙起坏笑,起身飞落到旁边的围墙上,且看这傻子怎么被削死。
梅傲霜四周的空气突然汇聚在一起,像个以他为中心的吸盘,吸足了四方空气,然后万籁寂静,林中的虫鸣声都骤然消失,转瞬间,那股气迸发出来,类似洪山地震的威力,这片山林树枝的顶部全被削了,像突然谢顶的头颅,中间露一片白。
吴企图从树上被震了下来,屁股着地扎在石子上疼得龇牙咧嘴,挂树上装纸片的竹筐也被震落,砸下来套在吴企图脑袋上,像被翻了个的龟丞相在地上挣扎。
梅傲霜看他如看一条蠕虫,他竟被这样的人两次羞辱,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吴企图越是丑态百出,梅傲霜越是气愤,手掌腾起寒冷的掌刀,径直朝地上头套竹筐的人劈去,穿过的树枝瞬间被分成两半。
啪!
那掌刀劈开头上的竹筐,吴企图能感到那冰刀刺到鼻尖的痛感,皮肤开了一道小口,浅浅的一层鲜血渗出,距眼睛不到分毫处,那掌刀如戛然而止的画面碎裂散开,消失不见。
“啧啧……”丘无涯飞跳在刚刚被劈开的树桩上,邪笑着:“寒凌子,太慈悲了吧,就这么收手了?”
梅傲霜撇了他一眼并未搭话,转身背身对地上的吴企图冷斥道:“如再敢犯,掌刀就劈进你头颅。”
那袭白玉仙君带着浓郁的幽香消失在山林。
“好无趣!”丘无涯失望似的叹了句,又看了看地上愣直的人,小喊道:“喂,尿裤子了?”
吴企图看着梅傲霜离去的背影呆了会儿,才回头爬起,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屁股,悻悻地唤道:“二师兄!”
丘无涯看着他,难得地说了句:“有屁就放!”
噗!!!
巨响的一个屁在林间响起。
吴企图惊诧道:“二师兄好厉害,居然知道我摔出屁来了。”
给了一记雷法,丘无涯头也没回地飞走了,吴企图当场昏死,全身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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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皓月当空
千尺高峰九丈瀑布在月光下如一层缥缈的银纱垂在仙岳,辉映着那座悬在空中的【锁钥沉香阁】,瀑布的一截水流向阁楼,分流而下,像水晶帘挂在阁楼四周,宛如一座空中琼楼。
在峰顶看去,阁楼下是一面不规则的巨石基面,上铺泥土,置假山,挖曲道,瀑布之水引向其间,穿过假山,流进蜿蜒的曲道,淌泉石而过,建连廊潭池,水养白莲,假山上建夏亭,曲水尽头种一颗梨花树,正直花败时节,白色花瓣飘入水中,随流水堕入凡尘,好一派人间仙境。
想必天上的摇台也不过如此。
那座阁楼便是闻名于世的【锁钥沉香阁】,站在数尺之外,鼻间飘进浓烈的沉香,整座仙岳常年幽浮的沉香气息便是来自这座阁楼,它的盛名就是整座阁楼除去瓦片全由千年沉香制作,因而香溢四方,久徊不散。
自古修仙以香通达上天,汇集灵异,焚香达到空净和灵动的境界,香中尤以沉香为贵,千年沉香世间难寻,但这仙岳山中却有这样一座阁楼以沉香制造,其所珍贵可想而知。
翘美的阁楼顶上,站着一个人,已来了多时,他背着月光,半面沉在阴影下,带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目光深幽地看着这琼楼之地,肩披黑色缎面斗篷上绣红色竹叶图案,内穿夜行衣,最为突出的是头顶插一红色发簪,形如内卷的竹叶,甚是艳红。
看了许久后,此人翻身坐到屋顶一面,手中颠着一块小石子,上下抛着,如此行动却未引起任何发觉,况且这【锁钥沉香阁】下正睡着仙岳的掌门弟子梅傲霜。
咚!
石子扔进水中的声音,惊起千层浪。
入侵的灵力随着这石子散了一丝。
感到异样,梅傲霜披上单衣,飞窗而出,朝屋顶冷呵道:“谁?”
他飞至假山的夏亭顶,警惕地看着入侵之人,对方却似悠闲地在打量他。
梅傲霜第一次有了危机感,仙岳九殿十八门,每一处都戒备森严,且设三重结界,无论是妖是人,都无轻闯的可能,此人竟是怎么进来的,如不是外侵者,单数门殿弟子三千,最强的丘无涯也没有走近这锁钥沉香阁的半分可能!这里除了他和师父,再无第二人来过。
两人的灵力已经在空中拉开阵围,互相试探。
见对方毫无反应,梅傲霜再次问道:“你是谁?为何闯入仙岳?”
那人依旧不发一言,只是目光镇然地看着他,梅傲霜感觉被人轻视,内力一沉,空中气息动荡,卷起利刀般的法力朝对方挥去。
驰骋的一招垂直打去,电光火石般的速度,任凭修为精进的人也难以躲过,可也在转瞬间,那人一个眼神的功夫消失了,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梅傲霜拧起了剑眉,手起一道寒冰向身后劈去,夏亭后的绿柳结满了冰霜。
那人出现在斜后方,颇为有趣地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不错哟,差点被你打到了哟!”
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梅傲霜还从未处过这样的下风,这入侵者的灵力不但强大且控制纯熟,至少和师父一样有着上百年的修为,可这眉目间的稚嫩和那灵巧的身躯,又不是这般年纪!
带着隐约的不甘,梅傲霜又问了一遍:“你到底什么人?”
那人还是没说话,接着举手指了指蒙着面的嘴,左右摆了摆。
是个哑巴!
不管什么人,必须先抓住再慢慢审查,下了决定,梅傲霜开启了强大灵力,脚下展开一张巨大的阵法,指尖的蓝光一挥在空中化作一把冰剑,比大典上使出的冰剑大了两倍,看似巨大,但在他手里如轻羽鹅毛,这般控制力也着实强悍。
那冰剑每次刺出都生出遍野的冰凌,剑光所到之处皆是重创,梅傲霜有所顾忌,怕伤到【锁钥沉香阁】和楼阁的基石,他也控制着力道,尽量多的施展阵法以牵制住对方。
入侵者却并未任何武器,阵法也不见开启,凭着一身强大的灵力在四周自由闪躲,他也清楚梅傲霜的顾虑,并以此为突破点,故意往阁楼跑。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梅傲霜眉目紧锁、俊颜阴沉,被上蹿下跳弄的人弄得神思烦躁。导致一剑挥去没考虑到阁楼正在那个方向,下意识收回内力已经来不及,阁楼不能有事,想也没想,他以瞬移术飞过去,这一行为无疑是以肉身做盾去保护阁楼。
在梅傲霜极力追上剑光时,几乎要和光剑一起落到阁楼上,千钧一发间,那剑光在空中及时消散,寒冽的刀光转瞬化为一股柔和的清风,融入天地、归于平静。
梅傲霜也并未跌落在瓦片上,而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跌入那人的怀里。
竟然被敌人救了!
此种情况未曾预料过,也绝未经历过,如何处置?
那剑光也是他打散的,这人是敌是友?
梅傲霜孤傲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种尴尬的神色,忙站起来,先整理好仪态再行决断。
“多……”谢字还含在喉咙,梅傲霜便被点了穴。
那人眉眼弯起,应是在笑,可能是没想到,堂堂掌门弟子竟如此单纯,真是有点辜负这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啊!
接下来发生的事,给梅傲霜好好地上了一堂社会课。
那人把梅傲霜挪到屋顶当月的位置,然后伸出双手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来回捏把,拔眉毛,扯脸皮,还掰开他的嘴做了好几个鬼脸。
在严师敦教下成长的梅傲霜哪里被人这样戏弄过,且他天生就不喜与人亲近,小时候七师尊摸了下他的头,都沉闷了四五月,现在却被人如此玩弄,这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漫漫长夜,梅傲霜遭遇了人生最屈辱的一次碰壁。
☆、第 8 章
“何人闯我仙岳?”
梅岳峰的威慑之声悬于头顶,缓缓落在瀑布旁的松枝上,看见梅傲霜被制服点穴,面露惊诧之色。
十年来,还从未见自己的徒弟败过,此人闯入仙岳如无人之境,居然潜入这【锁钥沉香阁】,要不是察觉到阁楼灵力波动,出来看看,还不知道竟出了闯山的贼子。
“放开寒凌子!”
面对梅岳峰的呵令,那人不但没放人,还圈起手一下扑进梅傲霜怀里,抱着那修长腰身来回蹭,那人的身形有些矮,他每蹭一下头顶都撞击梅傲霜的下巴,头上的竹叶簪子把梅傲霜颈项的皮肤顶红了一大块。
在师父面前被人这样对待,简直奇耻大辱。
即使被点穴,都能感受都梅傲霜浑身散发的怒气,寒冷得瀑布都快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