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72)
寒净归来,寒靳心情好得过分,对这丑鸟打断了两人的亲昵也不太恼,只轻轻斥了一声“聒噪”。
寒净猛然回神,却见天色居然黑了,想起小丑鸟的进食,便蹲下身,将手覆在小丑鸟额头,将灵力分了一些出去。小丑鸟收拢了翅膀,惬意的闭上小眼睛,伸长脖子,十分舒爽的模样,翠绿色的羽毛如同强光下的琉璃般耀眼。
寒净寒靳离得近时,灵脉相通,自然察觉了寒净的作为,他现在对事关寒净的任何事都见不得一丝不好,立刻脸色一沉,去抓寒净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寒净的手却像是粘在了小丑鸟脑门上,抓不下来,寒靳立时反应过来:“这是只邪祟!”
寒净仰着头看寒靳:“没关系的,小丑……小愁知道轻重的。”
刚好小白羊踱步过来,看到小丑鸟乱跑,也有些愠怒,寒净便向寒靳重新叙述了一遍分开后的经历。
“许是刚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是你,又或许是第一口灵力来自于你,将你认作了母亲吧。”小白羊倒还算理智,看小丑鸟不过片刻就不再吸食寒净的灵力,用小脑袋蹭了蹭寒净的手示意吃饱了之后,慢悠悠分析道,“不过你真的看到福旺那小崽子了?他在哪?我去把他抓回来。”
寒净摇摇头:“福旺似乎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他不肯跟我走的态度很坚决。”
小白羊气呼呼的发光:“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当我游临水白养他那几年了?由不得他!我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寒净看向寒靳,却迎上寒靳古怪的眼神,寒净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不由得有些心中不安,不敢去看寒靳的眼睛。
寒靳却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寒净的下巴,温柔的迫使寒净无法逃避,柔声问:“沙师叔的事,你知道了之后,心中是何感觉?”
寒净满脸通红,是自责,也是害怕,自责于因自己的疏忽害了至亲,害怕于寒靳心中会对自己失望,他额头甚至冒出细密的汗珠,眼角不由得就红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现在说对不起,实在晚了些,说不是自己的错,实在是不知耻了些,说后悔又太轻飘了些,竟是完全不知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寒靳低下头,亲在寒净通红的眼角。寒净闭上眼睛,嘴唇触碰敏感的眼角的触感便更加清晰,像是一只蝴蝶落在了睫毛上,不舍得惊扰。
“寒净,这是我们两个的错,我们两个一起赎。”
审美是什么
寒净下山这许多年,见过听过的话本也不少,大部分都是才子佳人受人迫害,之后一起奋起一起打坏人,少部分是一人做错了事另一人拼死挽回力挽狂澜,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道侣两人一起犯错一起赎罪的,且这事自己就是主角,实在是啼笑皆非。
但是心里舒服,一起相互扶持,总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能相隔云端的好。
他懂他,不前他半步,也不落他半步,正正在他身边,一伸手就碰的到。
小丑鸟吃饱了灵力无所事事的梳理羽毛,小白羊闹着要去找福旺。
寒净把小丑鸟推给小白羊:“让他带你去,既然人妖之战据说是我师尊挑起的,我总得尽力斡旋才行。”
小白羊顿时嫌弃得不行,小短腿连摆几下离小丑鸟八丈远,被寒净推了一把的小丑鸟傻呆呆的看了看寒净,又看了看小白羊,细长的腿一迈,自己又走回了寒净身边。
“我不要带这么个丑东西上路!我是有审美的!”小白羊义正严辞的撇开和小丑鸟的关系,“跟这么个玩意呆久了,我怕我的毛毛都不会发光了!”
寒净:“……我这一路带着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小白羊愤愤地哼了一声:“带着这么个丑东西,我可丢不起这人!”
寒净愣了一下:“可你不是人,你是妖啊。”
小白羊:“……”
被噎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小白羊竟无言以对。
小白羊不肯降低身份带这么个丑东西,寒净却是不介意的,只要寒净高兴,寒靳是没什么废话的,立刻就要带寒净回修真界去。
小白羊后蹄着地,小身板人立在寒净脚前,振振有词道:“你身为我的主人,难道不是我在哪你就在哪嘛?跟我回妖族!”
寒靳冷笑一声:“只听说主人在哪宠物在哪的,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神宠,要主人跟着你的步子走。”
小白羊怒道:“寒净跟我回妖族,我保证他日子过的舒服妥帖,无人敢动!可留在你们修真界的妖族是什么下场,你敢告诉寒净吗?!”
寒净诧异的看向寒靳,寒靳目光微动,看着小白羊道:“那是别人,谁都不能逼寒净做他不愿做的事。”
“什么事?”寒净抱着小丑鸟问。
小白羊愤愤道:“他们人类着实可恶,我族与人类绑定契约的妖兽,全都被这些人类驱使与我妖族为敌。有不忍与亲族自相残杀的契约妖族,统统都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类斩首示众!”
寒净目光一瞬间有些茫然:“可是,契约妖兽与契约人神魂相连……”
小白羊道:“妖兽一死,契约人必疯,他们却把帐统统算在我妖族头上,说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和妖兽才会死!”
寒净微微抬头看向寒靳。寒靳是没有契约妖兽,也没有任何收养的他种生灵的,可寒净与小白羊签订了契约,手里还抱着一只邪祟,实在不敢轻易同寒靳去往人类的阵营。
寒靳低头望着寒净的眼睛,寒净的眼睛像水,却再也不是浅滩,在那汪眼睛里,已经有了独属于眼睛主人的淤积沉淀,寒净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人了,再也不是以前懵懵懂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了。
寒靳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寒靳缓缓抬起手指,落在寒净脸上,肌肤细腻柔软,手指经过之处弹润可口,寒靳觉得,实在没什么好犹豫的。
为了这个人,他已经辜负过一次修真界了啊,那么放弃第二次,又有什么难的呢?
“那我们你就不回去,我跟你走,你说去哪就去哪。”寒靳缓缓露出微笑,他天生白皙俊俏,后天灵力充沛,平常小辈见了都是一副温润却疏离的高人模样,何曾这般笑得像一个讨好长辈的孩子,竟有几分年少的顽皮,“反正我跟定你了,你休想甩开我。”
寒净抱紧手里的小丑鸟,生而为人,以人的身份活了数百年了,自然心中是想回到人群中间,回到师门之内的,可是他已经对不起很多人,此时能不辜负一个是一个。
这千万里路,日月偏转,星河沉落,小丑鸟由巴掌大一点,长成如今展翅亦如雄鹰的样子,中间地形变换,天气莫测,从未闹过脾气,每次都是它来讨好他逗他笑,见人接近他就厉声示警奋力驱逐,他是它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要为它的生命负责。
可是人族尚且自相残杀铲除异己,妖族本性凶残,又能否容纳两个人族?
“我也不知道,”寒净对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可身为寒玉的徒弟,又似乎有义务去了解一下,他抱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丑鸟,认真想了想,“既然师祖说此事是师尊挑起,总得有个缘由,人妖之乱,缘由何起?”
寒靳道:“起初只是因一只小妖,有修士与小妖族中起了争执。”
那时寒净不知在何处,寒靳与小白羊四处奔走,希望依靠主宠契约与道侣契约的链接找到寒净,忽有一日,小白羊接到消息,称族中出了一件大事,许多刚开灵智不久的小妖被人打杀了,尸体扔在了荒郊野外,画阁身为妖族统帅,有护卫妖族之责,此事必须追究。于是小白羊丢下寒靳回了画阁,过不多久,寒靳接到师门传讯,妖族频繁生事,速回议事,待寒靳回到霞蔚宗,已经到了选择是战是和的时候。
小白羊本就脾气暴躁,能动手绝不逼逼,妖族他是嚷嚷的最凶的,非要修真界给个说法不可。而寒靳本来性情温和,且修为深厚,若能劝和也许也能有些作用,可自从寒净消失之后,寒靳的脾气几乎变得和小白羊一样暴躁,对整天喊打喊杀的妖族更是厌恶至极,当时许多妖族借报仇之名捕食修真者,妖族却对此极为纵容,就连许多霞蔚宗下山历练的弟子宗内的丹牌都碎成了粉末,寒靳心生厌恶,一力主战。
像这种混乱状况,以往阿摩罗教都是充当和事佬的那一个,可阿摩罗教数年前已经封山,有人前往阿摩罗教迦蓝湖希望阿摩罗教教主出面劝和,却发现阿摩罗教迦蓝湖已经变成了一汪死水,阿摩罗教教众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圆寂了。
数千顷的湖面上,坐满了阿摩罗教神色安详的数万教众,个个手持莲花印,虔诚而温和,虽已死去多时,却仿佛只是睡去。
天下震动,谣言四起,人心浮躁,须得一战。
生而有光
从一只小妖到数只小妖,从一家争端变成天下纷乱,开了灵智,有了感情,结了亲友,便有了恩怨情仇。
修真界虽大,修士岁月漫长,好友遍天下,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妖族虽凶蛮,然而修行不易,族中最团结,一妖出事,全族震怒。
冤冤相报,便如雪山顶不慎滚落的一颗石子,未到终点,便已难以化解。
寒净觉得,既然有人想站,自然也有人想和,只是缺了个有力的牵头之人,他神宠是小白羊,道侣是寒靳,修为不低,做个牵头之人抛砖引玉似乎也不算僭越:“既然小白羊和你各自在妖族与人族间颇有威望,不如我就站个中立的态度,我来做那个和事佬。”
寒靳只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寒净居然会想到毛遂自荐,然而下一刻,寒靳便斩钉截铁道:“不行。”
寒净出师未捷,受了打击,想起自己先前的名声,又是害死现任霞蔚宗宗主恩师的“凶手”,鼓起的那点勇气也就没了。
寒靳看他一张脸瞬间苍白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妥,小心握着寒净的手柔声道:“这个牵头之人很不好做,你威望差些,难以服众,说不定反倒被人视为眼中钉,危险的很。”
寒靳说的有道理,寒净自然认,只是人妖两族战祸将起,他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忙,甚至连选择一个立场都做不到。
“哎哟,现在什么时辰了?”小白羊见不得这两个人类心里那么多瞻前顾后,不耐烦的瞪瞪鸟,望望天,一拍地面,猛然想起什么。
双方互诉过往,已经是月落日升复又西沉,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天一夜,小白羊看着天色,脸色微微变了:“糟了糟了,我跟蠢狼约着去打架呢,现在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
寒净对小白羊的个性十分头痛:“你成天就是到处约架,这样不好。”
小白羊冲寒净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浓云派的那些画师手贱,一个个把我们妖族画成了什么鬼样子,侮辱我妖族声誉,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我妖族的审美!”
寒净反应过来:“你们是要和修士打架?”
小白羊摩拳擦掌:“可不是,我得赶紧去了,不然那只蠢狼该以为我怕了。”
小白羊小小的身躯却有惊人的弹跳力,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弧光,寒净想也不想,赶紧追上,寒靳自然毫无疑义紧随其后,小丑鸟懵了一会,发音过来,嘎嘎大叫着张开翅膀奋力追赶,可它到底出生时间短,修为尚浅,比不得大乘修士,就是刚刚一愣神的功夫,两人一羊就失去了踪影。小丑鸟茫然地扇动着翅膀四处寻找,天边远远递来一股水系灵力,把它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