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云精不过是低级灵物,但如此庞大的数量,还是会让人为之心惊。
沈晏清原以为这方云层中的云精,不过寥寥几只,未曾想过,这几乎已经是一个种族的规模了。若是自然养成的,显然不大可能,大概率是归犀城中的修士特意放养在天上的。
怕这些云精攻进来,已有些按耐不住好战情绪的剑修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剑。
正在这时,深邃的寂静中,“呲”地一声,在船只的中央蹿出一簇明黄的火焰。
三息的功夫,这簇火焰,像是以吞噬黑暗为生般的壮大起来。随即绕船舶一圈的栏杆上,也燃起了火焰。
透明的云精鱼齐齐张着嘴,似乎是被这团火焰吓到,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它们四窜,朝着“万里风”行驶方向的反方向逃离,兴许是和它们的呼啸有些关系,船只的下方涌动起一阵狂风,化作助力让万里风行驶得更快。
一切,发生在不到十息的时间内。
快得令人张目结舌。
这才是让人大开眼界的地方,因为一切都在昆仑剑宗的掌握之内。
“这是哪位长老出手了?”
“用的火系法术,难道是越安长老?”
等万里风驶出那些云精的聚集地,在甲板上见过世面的弟子们才纷纷议论起来。
而沈晏清两手空空,一直平静的端坐着。
比月色更暖和更明亮的火光下,他的心情慢慢平缓下来。
这些云精确实壮观,但也仅此而已。
看上去接下去不会有什么事了,沈晏清打算下去回到船舱的房间里。
他抬起头,才发现因为甲板上骤然出现的火焰,船上亮堂如白昼。那些本来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张张面容都变得清晰起来。
叫沈晏清为之一愣的人就坐在他五步不到的正对面。
凌霄支着腿,一手托腮,似乎看了他很久。
沈晏清一颤,还来不及震惊凌霄怎么会在这里,他已经本能而迅速的低下了头。
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呼吸间吐出的白雾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赶紧回去。
可四周中,只有凌霄这面的位置能容许人通过。别的地方都坐着满满当当的人,而这些弟子看上去好像还不想那么早的回去。
犹豫了片刻,沈晏清下定了决心,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凌霄。
等看到有三两个附近的修士,起身修整仪容时。他站起身,也装模作样地拍拍衣袖,若无其事的朝着舱口走。
走过凌霄的身旁,他觉得松了一口气,准备慌忙地往舱口的位置跑。
两人擦肩而过,一直没什么大动作叫沈晏清放松了警惕的凌霄,却像是恶作剧般地挪动了脚尖,突然踩住了沈晏清拖在地上的袍子。
沈晏清迟钝地转过身,他看着凌霄。
那双乌漆漆的眼里很是迷茫,就连目光都在幽暗的深夜里变得暧昧而迷离。
踩住他袍子的人还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
凌霄挑眉:“你是不是见过我?”
第060章
被逮住的瞬间,沈晏清脑袋一片空白。
他看着凌霄那张英俊到有些锋利的脸,似乎是能感觉到凌霄是在说话的,可他就像是突然聋了般的什么也听不见。
——凌霄发现他了?还是说凌霄发现他金丹上的异常了?
沈晏清的身上有许多他心知肚明,却无法更改的破绽。
这些破绽使他像一只被踩住尾巴又自己率先心虚了的小狗,除了慌张地摇头什么也做不了。
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
凌霄忽然地一笑:“你骗人。”
那些喧闹的声音重新回到沈晏清的耳朵里。
凌霄慢条斯理道:“我们见过的,在下过雪的练武场。”
沈晏清下意识想要否认,正要说话,他的肩头搭上了一只纤弱却有力到能拧碎他肩胛骨的手。
身穿紫色绮裙的越安仙子从沈晏清的身后向前走,笑着说:“原来师叔见过玉衡。”
凌霄真人拜在重光老祖的门下,是重光老祖门下年纪最小的弟子,而乌霞山峰主乃是重光老祖的大弟子。按辈分来说,越安仙子确实能管凌霄真人叫师叔。
重光老祖已仙逝好几百年,昆仑剑宗的人少会提起这事,即使是乌霞山峰主也不敢在凌霄面前托大,只叫他剑尊。越安仙子这样称呼凌霄,是为了拉近与凌霄的关系。
越安仙子:“我正要发愁,要如何和您介绍他呢。”
发现是越安,沈晏清默默的把话咽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躲了躲,希望这两人聊起来后能别注意到他。
凌霄问:“他叫玉衡?”
越安仙子含笑点头,她将偷偷摸摸往后躲的沈晏清推到面前:“太墟天宫送来的映心人,不过我问过他,他说自己没有名字,就为他起了玉衡的名字。”
“想不到太墟天宫的技艺已如此精巧,我原先只在书上看到过玉傀,听说它们与常人无异,是千年灵玉温养雕刻所化。”
书上所提仅寥寥几笔,更何况千年灵玉乃是世所罕见的至宝,比起地宝而言罕见更甚。灵玉用处却不大,是收藏价值远胜于实际价值的珍宝。
“就连我也未曾看出他这一尊玉傀与常人有什么差异,身上还有内敛的妖气,除却胆子小了些,神态灵动,仿佛当真是活物。”
越安仙子说着,沈晏清心中一紧。
他低着脑袋,竖起耳朵听得很认真,怕凌霄发现了他身份的奥秘。
凌霄似乎看透了沈晏清的紧张,低笑了一声:“这是自然的,玉傀修成后,到底只是死物,要用精魄入体才有神志。既有精魄,自然与活物无异。”
越安仙子道:“如此看来,应当是妖魄了。”
这两人谈论起这事,一点儿也没有避讳沈晏清。
听到这话,沈晏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难怪当时昆仑剑宗的人会把他当成玉傀。他盘算着这两人还要聊多久,视线乱飘到了船桅上的帆布——
他也能飞,只是飞不到这么高。
不远处的几个弟子认不出凌霄,但认得越安仙子,这些人想要上前又不敢打扰。
过了归犀城,甲板上有一段时间没有这般的奇景可以看了。不过刚刚的那一幕,已够这些年轻的弟子骄傲吹嘘的了,即使去了北域的秘境得不到什么收获,也不枉此行。
沈晏清又看到了金玉开,这人靠在船舶的边缘,眺望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城市与连绵田野,空气中弥漫着火焰燃烧过后硝烟的气味,风把他的头发衣衫都吹乱了。
金玉开察觉到沈晏清的视线,勾起唇角冲他一笑。
沈晏清赶忙回过头,越安仙子与凌霄一通寒暄完毕,越安仙子提起之前玄都送来给凌霄的贺礼:“此次永乐魔尊送来的画卷,您还没打开看过,都堆放在四灵楼里。”
正是沈晏清千里迢迢送来的东西。
凌霄似笑非笑道:“倒是难得,画的什么,对我的诅咒吗?”
“没有打开过。”越安仙子忙道:“这是哪里的话,师叔定会渡过此劫,万代千秋,永垂不朽。”
凌霄微微笑道:“这倒不必了,活那么久也没有意思。”
“你提起此事,定然有你的用意,你带来了吧。”
凌霄道:“有话直说便好,不用学人拐弯抹角的。”
越安仙子诚惶诚恐:“不敢揣测剑尊的心思。”
“只是听说,这几个月来永乐魔尊似乎发了疯,在魔域中搞什么动作,查人查到了东海去,也就是先前生辰礼后的变故。我与东海的红绫龙女有故,承了她一个人情,她怕永乐魔尊意图染指东海,因此求我问问您。”
凌霄没有接越安的话,他叹息一声:“在哪儿呢?”
与凌霄真人的寥寥几句对话,足以使越安仙子紧张得头皮发麻,她知道凌霄说的是永乐魔尊送来的生辰礼:“就在我房里,我领您去看。”
尊者之间的赠礼向来奇妙无比,越安不敢托大放进储物袋中,都是放在外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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