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得连牙根都在“咯咯”的响,除去“快逃”的这个念头,他更加恐惧的想到了自己如果真的带着沈晏清离开了玉芙楼,恐怕他的脚还未踏出去,自己就已经如同碎尸万段的肉泥了。
他惊恐的想——
天君为什么会在这,是不是,全部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第149章
人群中柳兰陵表现出来的异样引起了方岚的注意,她记得这个人。
看见小门处他这样张皇失色的模样,更是疑心顿起,怀疑这人会不会是昆仑剑宗派来的奸细——
柳兰陵和明鸿的交错虽然短暂,但方岚还是注意到了。
她将手背到身后,缓缓抽起别在腰上的长刀,正要跳下将这人抓来审一审。以她的速度,一来一回恐怕也不过是几瞬,甚至不用警醒底下的弟子小心。
人流中逆道而行的明鸿,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方岚从这个眼神中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她撇撇嘴,收住刀重新别回腰上。
其中这段交锋是柳兰陵所不知的,因为被明鸿的杀意所摄,他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失了魂般陷入了恐惧。
贡院内向外涌动的人海很快就要将他淹没,柳兰陵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贡院。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该去找沈晏清了。
但他不敢。
出了贡院后,他随意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坐在地上,柳兰陵终于找到了活着的实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一滴滴地从额角滑落。
在方才的震慑中,他顿悟般的明白了一件事,他之所以没有死,并非是因为天君不在乎这件事。而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做这件能叫他招来杀身之祸的事——将沈晏清带出天宫。
一旦他真的做了什么,那么他刚刚感受到杀意就会霎时间的化作实质。
这是柳兰陵第一次离死亡这样的接近……直到现在,他才算明白死并没有他从前想的那样简单的,死亡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的残酷可怕。
并不是沈晏清从天君那儿失宠了,他就能带走天君的人。
他不要再去玉芙楼见沈晏清了。
柳兰陵用手捂住脸,拼命的给自己的失约找借口。
这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天君太强,要怪就怪沈晏清。一定是沈晏清贪慕虚荣,进了玉芙楼后又觉得冷宫寂寞,故意来勾引他。
头一次,他开始憎恶起沈晏清的美丽起来。
是啊,这件事原本是和他没关系的。是沈晏清一个人想要逃离太墟天宫,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区区的脔宠来趟浑水。
他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温顺柔和的妻子,要不是因为沈晏清,他这次的大考一定能拿得到很好的名次,兴许能离开承明宫进入别的宫门得到新的传承也说不定。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全毁了、一切都毁了。
柳兰陵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道是在哭他自己,还是在哭今后再也见不到面的沈晏清。
乔木春出来就远远的看见他在哭:“你怎么在这?”
文试的卷子都是傀儡批阅的,得有三四个时辰才能出来。而武试已经开始了,在文试放榜以前,先由承明宫内的老金丹长老们进行两两对试以此开场,再是武将军的亲传弟子入场,最后等到文试放榜,才是他们这些底层弟子真正的武试。
通常要轮到乔木春和柳兰陵,也得是明日之后。
乔木春看见柳兰陵在哭,他记得柳兰陵和他说过他不在乎这次比试的成绩,那么换而言之,柳兰陵应该不是因为文试没有考好才哭的。
作为关系交好的朋友,乔木春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下柳兰陵:“你哭什么,家里出事了?”毕竟昨晚上是柳兰陵自己说家里有事要出趟远门的。
“没事。”柳兰陵用手背抹抹泪,他知道自己要想保住性命,最好就当从没见过沈晏清,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乔木春道:“你瞧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我很少见你哭的。”
他非要逼问下去:“是不是和玉芙楼里的人有关?我早和你说过——”
“没有!”柳兰陵急忙打断他,不想听见有人在他面前说沈晏清的坏话,“和玉芙楼没关系,当初是我痴心妄想,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见乔木春还是怀疑,他没办法,不得不说起另外一件事转移乔木春的注意力,含糊道:“昨晚上月卿一晚上没回来,今早上文试也没见到她,我怀疑她在外头背着我有人了。”
这确实也是柳兰陵的怀疑,现在一说出来便跟着大倒苦水:“这几日我没顾得上她,她竟然就背着我爱上了别人,她对得起我吗?”
乔木春自以为自己明白了柳兰陵哭泣的原因,他一面觉得王月卿不是这种人,一面劝慰道:“你看开些,说不定只是她有事耽搁了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将柳兰陵从地上拉起来:“走,我带你下山玩玩去。你家中的事,等玩过再说。”
正值承明宫大考,各宫间来往频繁,看守并不严格。守宫门的侍卫验证过两人的身份,就放行让他们出去了。
乔木春侃侃而谈:“我上次去花月楼,那老鸨说最近不太平,战乱纷起,她们从人牙子手上买了不少还未经调教的貌美贫女,连别的小宗门的女修都有。今日我请客,就当是抵你昨晚上给我的那壶酒,你不要再想嫂子的事情了。”
花月楼在这片辉煌天宫下的城镇内,远远望去红粉昭昭。还未到跟前,就仿佛闻到了那股飘飘欲仙的脂粉气。
柳兰陵从前未曾出入过这样的花柳之地,他有些犹豫。
乔木春却揽过他的肩:“我老实告诉你吧,不管再怎么漂亮的人,关上灯睡起来也就那样,你就是没睡到才念念不忘。那种自持身份高高在上的人,想也知道睡起来肯定没滋没味,脱了衣服身材也干干巴巴的。今天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丰满玉莹又热情奔放,花月楼里的美人还修行了双修的法门,你就当是去修行增长修为了,回头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保准你这次去过,彻底的忘了什么玉芙楼,心中就只有这花月楼。”
柳兰陵闷声不语,到底已经走到了红楼的跟前,见着这红瓦红墙,他也有些蠢蠢欲动。
还未到夜晚,花月楼前已是人来人往。
乔木春道:“她们白日里会请戏班子来这里唱戏。”
他是常客了,有自己的相好,刚一进去就有一个穿着紫棠短襦湘妃色长裙的貌美女子缠上来。
满头的金钗响得铛铛铛,她用柔软的披帛缠住乔木春的手,声音嫩得能掐的出水:“乔官人,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乔木春并不怎么买账,将缠在他手上的披帛抽出来,丢回那女子身上:“上回不是说你们从人牙子那儿买了一批新娇奴吗,带几个来给我兄弟看看。”
女子努努嘴,一副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最后甩着手帕,转身上楼去了:“那得先去三楼的房间里等着,今天来得人可多,都是为了这批新人的。你先坐着,她们才买来没多久的,野得很,你要想玩,我只能去找洪妈妈去把人叫来了。”
乔木春盯着她一扭一扭上楼的姿态,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跟上去,正转头想和柳兰陵说说话,却发现柳兰陵正傻傻的站在原地,目光痴痴的望着戏台子上正在唱戏的人物。
顺着他的目光一瞧,台上的人正在唱的便是多年前凌霄真人万宗会与沈晏清一见钟情的那一出。穿着青碧戏服的戏子妆容精致,正在腔调婉转的哭唱,唱得几乎要叫人酥麻了半边的身子。
乔木春瞥过一眼,但没有太过上心,他知道这种唱戏的戏子无论是花旦还是小生多半都是男人扮的,因此从来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催促柳兰陵:“这戏有什么好看的,上面有更好看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柳兰陵却指着那名戏子道:“我要他,今天夜里,我就要他。”
“那是男的!”乔木春说,“更何况那是唱戏的,兴许人家不卖身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