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灵力探查过了,附近没有魂儿留下的痕迹,”佘龙道,“两人的心脏全部碎了,非常古怪。”
邹兴发仔细辨认了一下女性死者,苍老的面孔上闪过一丝不忍与悲痛,慢慢点头:“是我族里的孩子,性格虽然叛逆了些,但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哪怕天赋不够,身体却一直十分健康,怎么会忽然死在这里?”
“这男的我见过,”严律道,“下午我曾在附近商场的衣服店铺里打过照面,长什么样我记不清,但这花臂还有一些印象。”
佘龙点头:“他确实是在附近商圈儿开了个店,严哥下午见到他时他什么样?”
严律回忆:“看起来状态还可以,只是有些亢奋。”
“我怎么瞧着像是老病儿突然发作的死相呢?”封天纵也蹲下身看了看,“我见过那些一生下来就因为灵力畸形导致有先天疾病的妖,活到一定岁数就这么死的,特痛苦。”
邹兴发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胡旭杰对封天纵的愤怒也摆在了脸上。
雪花就是这么个先天疾病。
严律咬着烟头也不抬地冷冷道:“说话注意点儿。”
封天纵面儿上尊敬地“嗯”了声,眼里却流露出些许不满。
“……也确实是有些像。”邹兴发仔细观察了几眼,“只是这两位都是长成了的妖,难道是小时候有这毛病但没查出来?就算是这样,一起发作又是什么原因?”
严律没有回答,轻轻将翅族男性死者的身体掰过来。
这哥们纹得花里胡哨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白天还生龙活虎的小子,几个小时之后就死了,命运真是说不准哪个节点就会突然断掉。
翅族男子的脑袋随着身体挪动而扭到一侧,嘴巴一歪,一团浓稠发黑的血液顺着嘴角涌出,其中夹杂着些许肉粒似的东西,是内脏碎片。
屋内弥漫起一股奇妙的气味,说香不香,提鼻子仔细闻,又仿佛这气味并不存在,只是几个呼吸间便觉得深夜沉重疲惫的身体猛然轻松,体内灵力运转加快,毫无凝滞感。
严律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便感到仿佛被谁给了当头一棒,脑中“轰”一声炸开,浑身猛然冒出冷汗,转瞬就浸湿了后背的衣料。
胡旭杰眼见他的脸色一秒惨白,也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立刻打开所有窗户!”严律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们确实是灵力暴涨导致身体无法承受而猝死,但未必是天生的疾病。”
佘龙率先反应过来自己身体的异样,立即将卧室窗户打开,自己也探身出去大口呼吸混杂着泥土雨水气味的空气。
邹兴发和封天纵各自带来的小辈儿依旧愣神,不自觉地闻着屋中残留的气味,神情十分亢奋狂乱。
邹兴发回过神,回头一巴掌抽在自己带来的人的头上,将那青年抽得瞬间清醒。
封天纵捂着鼻子后退好几步:“什么意思,这是怎么个事儿?严律,你说清楚!”
“你小子放尊重点儿!”胡旭杰早已忍不了这人言语间透出的不尊敬,提拳头就挥了过去。
不想封天纵向后一退,单手聚起灵力直接结下了胡旭杰这一拳。
“哎呦?大胡,稍进步了点儿啊,”封天纵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可算是有些长进,也不枉费咱们妖皇把你拴裤腰带上带来带去。”
这回连佘龙也恼了,双眼显出竖瞳,抬手指向封天纵,指尖灵力将窗外的雨点儿凝成一团,正要射出,却听严律道:“都闭嘴。”
胡旭杰和佘龙立马没了动静,封天纵倒还昂着脖子看向严律,却见之前一向把他当空气的严律此刻终于拿正眼瞧了他一眼。
深色的眸中一片冰冷,他脸色依旧不好,剑眉压着双眸,没再多说一句,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封天纵的头上,将他昂起的脖子无声压弯压低,最终连他的目光也给压了下去,只敢看着地面。
“怎么?”严律问,“你爹临死前没告诉过你,你家里族谱上一夜间没命的大半祖宗都是怎么死的了?”
这话其他几位都没听懂,封天纵却十分清楚,额头渗出些许冷汗,没再多言。
邹兴发冷眼看着他闭了嘴,这才又转头问严律:“您刚才说这俩孩子并非死于天生疾病,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严律感觉自己的嘴唇有千斤重,半晌才发出声音:“……嗯。”
他的目光将地上两个死者再次审视一番,最终蹲下身去,从翅族男性肩膀下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其余几位都凑上前去看,见到严律两指间捏着的是半块透明塑料似的软壳。
“这是?”佘龙问道。
严律脑中嗡鸣不断,径直站起身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的瞬间却接到了薛清极打来的电话。
他按了接通放在耳边,一声“喂”还没出口,另一头就响起薛清极的声音,用的依旧是古语:“赵红玫死了,就在刚才,她心脏无法承受浑浊灵力,破裂而亡。”
严律咬上烟走出卧室,站在昏暗的客厅中。
那边薛清极等了几秒没等到答复,又开口:“严律?”
严律在这声古语的呼唤中回神,雨声和屋内的闷热逐渐褪去,这一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懂的用词好似让严律找到了一点儿方向。
他已很多年没有过可以在困惑和焦虑时商量的对象了。
严律深吸口气:“我这边死的两个妖也差不多一个原因……我闻到了那个味道,当年我们将因用了淬灵术的人的身子焚毁时就是这味儿,他们里边儿都烂透了。小龙说来时没有在屋内发现两人的魂……”
他说的十分混乱,薛清极却听得明明白白,沉默几秒慢慢道:“都烂透了,魂又能留下多少?”他停顿片刻,又道,“严律,当年那些参与到制作此术之中的人与妖,我们真的都杀完了吗?”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隔了片刻才响起沉闷雷声。
病床之上,赵红玫平躺着闭着眼,双手交握放在腹部,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已经咽了气儿。
薛清极挂断电话,手中灵光消失,唐芽的剑化作发簪再次回到他的裤兜里。
隋辨惊慌道:“年儿,她、她的魂儿——”
“送走了。”薛清极道,“她被寄生的只剩残魂,不强行送走,留下只会更糟。”
老孙神色暗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颓然道:“我本来还想着治不好□□也成,可她今夜突然就……”
薛清极负手而立,看看赵红玫,又看看面露不忍的隋辨,轻声道:“她生前已受足了苦,这死法本该疼痛难忍,她却含笑而亡,想来是高兴的。便当她去了她女儿在的地方吧。”
门外匆匆赶来的老孟和另一个薛清极没见过的男人进来便听到这一句,均是一愣。
老孟冲到病床前,看到死了的赵红玫,脸上变颜变色:“她死了?那我们的线索不就又断了!老孙,你到底是怎么治的人!”
第40章
赵红玫死的突然, 仙门目前掌握的最清晰的一条线索忽然断了。见赵红玫确实已经没了呼吸,老孟脸上愤怒与失望交叠,不由埋怨起老孙治疗不利。
老孙也在自责,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治疗,赵红玫就好像油尽灯枯似的消沉下去了。
薛清极并不在意这俩人的争执,他踱步至窗边,回想起刚才严律电话里说起的妖那边的两个死者, 似乎和赵红玫的死法十分相似。
而这死的模样和严律所说的“气味”, 令薛清极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跟着老孟一起来的青年插不进这俩老头的对话,在屋内环顾一圈,目光扫过薛清极, 开口却是问隋辨:“怎么那位没来?”
隋辨小声回答:“你说严哥?老堂街那边儿好像也出事儿了, 他先去那边儿看情况去了。”
“那你不是白跑一趟?”青年似笑非笑地又看一眼窗边的薛清极,“哦, 倒也不算是完全白跑,还捎带上了个傻子。你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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