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鹿明白了:“所以你带老棉来了这里!”
“对,这里在我有记忆时就已经没人打水,听我奶奶说更早之前似乎是淹死了人,经常淹死,村里人就把这里填埋了。”林生点头,自己先走到了井口旁,“老棉来检查了一下,说下面可能有东西,但在我看来这里就是一口废井,根本下不去。”
胡旭杰谨慎地让董鹿和肖点星落后两步,自己先走过去伸头看了眼,这才对两人招手。
三人围在井口向下看去,只见废井中填满了泥土枯枝,潦草地长着一些杂草。
“确实是废了的,”董鹿将小碗一样的法器拿出,从中抽出一丝自己的灵力放下去,摇摇头,“不行,我感觉不到下面有什么,老棉是怎么确认这井能进的?”
三人都看向林生,后者也很困惑:“不知道。他只跟我解释说这里什么阵什么的,是他的祖宗起的,所以他比别人更能感觉到这里的不同,而我灵力不够又没有后天修行,几乎和凡人一样所以没法感应。”
胡旭杰和董鹿的目光默默地又看向了肖点星,又一起重重地叹了口气儿。
“干什么干什么!”肖点星直觉自己被小看了,不满地嚷嚷,“不就是检查下头吗,我也行啊!”
说完也尝试着抽出一丝灵力放入井中,半晌,他郑重道:“好像确实感觉下面不是很实,是虚的。”
“能再具体点儿吗?”董鹿问。
肖点星说:“就是很具体的那种‘虚’。”
“……”董鹿看着他,“你出完这趟活儿还是回家先好好学学语文吧。”
胡旭杰都被他俩给逗乐了,只是乐得十分无奈,他心里着急严律的情况,只能又拽着林生:“你再好好想想,老棉那老家伙还说什么了?”
林生结结巴巴道:“真的没什么了,我本来是想跟着他一起下井的,但他不让,说不能让孩子冒险,他还说我奶奶状态不对,我也需要好好学习接受自己血统带来的不同,等他出来就带我和奶奶离开村里。”
说到这儿,林生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哽咽道:“他说外边有一条街,专门为我这样无路可走的妖敞开,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妖可以跟我做朋友,同族会照顾我和奶奶……他还说即使他老死了,还有一个妖会照顾我,那个妖很强大,曾经救过他。”
他因为相貌的缘故,哭起来很不好看,但肖点星和董鹿还是心里十分难受。
无论是人还是妖,生灵的感情总是会有互相理解互相共鸣的时刻。
董鹿将兜里的纸巾掏出来给这少年,少年不习惯他人的亲近,快速从她手里拿走纸巾,畏畏缩缩地抹着眼泪。
“……是严哥。”胡旭杰长长叹了口气儿,“老棉年轻的时候挺愣头青的,他其实天赋也就那样,还有些先天灵力畸形,导致体内灵力运转过快就出问题,出活儿的时候不听话干了蠢事儿,是严哥冒着风险进了孽灵聚集地把他捞出来的又为他拔孽,严哥自个儿重伤,听说缓了很久才能继续出活儿。”
那之后老棉就再也不乱搞事儿了,而是踏踏实实在老堂街混起来。
这些也是胡旭杰听他那死了的老爹说的。
肖点星正处在一个对这类事儿盲目崇拜的年纪,连连点头:“难怪我爸跟我哥都说过,现在老堂街虽然没以前那么一条心,但还是不少妖都跟着严哥。”
“你家里还说我们老堂街呢?”胡旭杰稀奇。
“他俩私底下说的,”肖点星嘿嘿一笑,“我偷听到的。”
董鹿有些不解地皱皱眉,感觉这话有点儿不对味儿,但没有细问,眼下还有更急切的事情:“你既然能感觉到下边不一样,那证明作为当年起阵的肖家确实和这大阵有不一样的联系,你赶紧想办法让我们下去啊。”
“对啊!”胡旭杰骂道,“你能不能用用脑子?!”
肖点星被他俩骂得说不上话,正焦头烂额,余光却瞥见井口旁冒出来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那是啥?!”
井口旁不知何时窜出来一只个头不小的山老鼠,身后还带着四五只略小些的,跟成了精似的站在井口直勾勾地看着几人。
“那天找到我的就是这只领头的山老鼠,”林生说,“老棉下去后我等到天亮他也没出现,后面也始终没出现,前几天这只山老鼠趁我上山挖野菜的时候钻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它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几只山老鼠忽然俯下身,一只咬着上一只的尾巴,形成了一个圆,围着井口快速地转起圈儿来,好像在为胡旭杰等人定位似的。
胡旭杰双眼一亮:“这是老棉以前留信号的时候常用的手法!老棉肯定是在这儿!”
林生呼出一口气儿,终于证明了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肖点星凑近了瞧,“那他有没有说怎么下去啊?”
话音未落,最大的那只山老鼠忽然窜起,照着肖点星的手就是一口。
肖点星大叫一声把这耗子甩开,手背上的破口咬的还挺深,滴滴答答地流出血,血滴落在井沿儿,几只老鼠疯了一样踩着血,带血的脚掌将这红痕踩满了井口。
随着老鼠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以井为中心竟然传来一阵轻微震感,原本挡在井中的泥土枯枝逐渐向下掉落,竟然慢慢地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
“阵在跟你的血共鸣!”董鹿惊道,“这证明当年在此地立誓共筑大阵的妖族和仙门修士都在这儿,老棉还活着!”
肖点星捂着流血的手也顾不上疼了,慌忙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胡旭杰一咬牙,脚已经踩上了井沿儿,“我反正是要下去了,老棉在下头,严哥肯定也会找过去!”
*
严律将墙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复确认后才直起身来:“看来这地方早在仙门建起大阵前就在了,死在这里的人八成也是死于淬魂,这术存在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长。”
“这也说明淬魂用在妖和修士身上时已经颇为成熟,”薛清极思索道,“看这些人的死相,似乎比我们那时因淬魂而死的人更凄惨,内脏也多处受损,显然不如我们那时更好集中在心脏部位。”
说完又想起别的,低声问严律:“你应该早在这里记载的时间之前就活着了,那时有听闻有关消息么?还是你已经记不清了?”
严律脸色发沉,咬着烟无声地摇摇头。
“那啥,我有点儿疑惑,”隋辨被剑架着四处看了看,这会儿才开口小声道,“如果这里真的曾有过山神,那祂这么多年都去了哪儿?是死是活?如果活着为什么不出现,如果死了……”他顿了顿,“又是为什么而死呢?”
这一长串儿问题十分关键,也无法回答。
隋辨见严律和薛清极都不说话,自个儿又低头想了想:“山神真的是‘神’吗?那能杀死神的人得多厉害啊,年儿你以前生活的时代仙门鼎盛灵气充沛,见到过神仙吗?”
薛清极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沉吟道:“我只知道上神们早已消失陨落,仙门也已数百年无人飞升,倒是曾听闻有散修修出了门道几乎成仙,却在最后被天雷击落不知所踪,此后便更是无人能成仙了。”
隋辨“哦”了声,略显失望,毕竟他们这些小辈儿对这些神神鬼鬼的还是颇有幻想。
“但我听师父说过,所谓‘上神’,说到底不过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批生灵,并非无所不能,也因此会衰弱会陨落死亡,”薛清极道,“数量似乎也很少。”
严律点燃又一根烟,慢慢抽着,感觉到薛清极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才开口:“上神各有不同,而且也不是个个儿都喜欢其他生灵。为了延缓自己的衰弱,也有上神之间互相争斗夺走对方能力的时候,所以除了自然衰亡外也有死于争斗的。当然也有亲近其他生灵的上神,但最终被生灵所造出的‘孽’吞噬,祂们无法理解这种东西,自然也因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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