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老人家怎么忙得过来?多几个人……”村长还要再劝。
乔水打断他的话:“近身的事,红婆来安排,其他事情就让她们跟着我哥哥在外间准备,这样总可以吧?”
村长的目光在乔水和虞温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考虑一网打尽的可能性。
“也好。”他终于妥协。
红婆带着乔水走进里间,外面有人递了针线篮进来,说要苑小姐打同心结,明天婚礼用。
红婆接过篮子,将木门落锁,回身和乔水介绍:“苑小姐是学艺术的,打绳结肯定一学就会。同心结,就是祝苑小姐和沈先生永结同心,明天您二位拜堂牵红绸,中间吊的就是这个挂铜钱的同心结,一步一响,寓意好着呐。”
“来,我教您穿绳。”红婆把红绳塞给乔水几根,自己手上拽住绳中演示。
乔水跟着做了几步,引得红婆不住夸赞:“苑小姐真是手巧。”
“你知道我不是苑行秋。”乔水手上动作不停,注视着已有雏形的绳结。
他声音虽轻,落在红婆耳朵里却像是炸雷一般。
红婆僵在原地,绳结也不继续打下去,瞪着眼珠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双线同心结我会打,后面不用教了。”乔水靠在墙头编绳结,仿佛没说过刚刚那句话。
“先生怎么知道……”红婆声音压得极低。
“穿黑色长衫的那个人,白天在山底下喊我‘乔哥’,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是沈怀殷派来的纸人,那沈怀殷应该也知道自己不是苑行秋。相对而言,南庄村长和村民似乎一直都认为他是“苑小姐”,又或者说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扮演的是沈怀殷的新娘。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沈怀殷清晨会表露出一瞬的温煦柔和了。
“后山是沈怀殷在吹笛子?”乔水问。
红婆低头犯难。
“不知道还是不能说?”玩过不少游戏,乔水懂得在某些设定下,即使他猜到答案,也必须按照流程严格地走一遍。不过《13楼》的自由度比他预想的要高很多,倒还能再试探一下底线。
红婆苦着脸回答:“您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只是按沈先生吩咐帮助二位,多余的话要是说出来,搞不好就灰飞烟灭了。”
“你只回答我‘是’或‘不是’,其余的不用告诉我。”乔水让步。
“这……好吧。”红婆忐忑地点头。
“方才后山是不是沈怀殷在吹笛子?”
“是。”
乔水思忖片刻,自言自语道:“他有心愿未了。”
手上绳结打了一半,红婆取走同心结走到门口说:“剩下一半我去交给沈先生来打。”
红婆打开门锁,门从外面被推开。
“不用麻烦沈怀殷,”虞温走进来,拿过红婆手中红色绳结,“你这大半夜的找到他,再让他打完剩下的送回来,不怕出什么事?”
红婆愣了一下:“那怎么办?”
虞温自顾自地开始编剩下的绳结,向红婆礼貌地笑笑:“我帮他系,不用谢。”
虽然乔水不是苑行秋,但毕竟要演婚礼的新娘,这夫妻一起编的绳结交给哥哥,合适吗?
似乎猜到红婆要说些什么,虞温压着她的肩把她推到门外:“走个形式的事罢了,这种细枝末节不必在意。外面有几个女孩问服饰的事,你去看看怎么办。”
红婆还犯蒙,身后的门就已合上。
“走个形式的事罢了,这种细枝末节不必在意?”乔水靠着墙笑眼前低头编绳结的人。
虞温坐到他身旁:“我要是刚刚不进来呢?”
“你要是不进来……”乔水微微转头,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墙面,“夜深露重,寻人不便,新娘的哥哥帮忙系个绳结,也在情理之中吧。”
看来没人不在意细枝末节。
第五十章 血色冥婚(6)
红烛摇曳,人影相叠。
“这里穿错了。”乔水牵起虞温的手指,温暖的指尖抚过皮肤,勾着他的指节把放错位置的绳子挑出来,引入旁边的绳洞中。
红绳穿过两枚铜钱,金属相击,声音清脆。
乔水认真系上最后的绳扣,眸光低垂,把同心结放进虞温手心:“系好了。”
递出绳结的手被牢牢握住,十指交错相扣,同心结抵在掌心之间,微凉的铜币逐渐覆上体温。
“做什么?”眼睫未抬,单是轻颤,明明目光闪烁,却没有分毫拒绝的意味。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近到乔水能感受到颈侧温热的呼吸。
“里间没有窗帘,让人看见……”
他的手被压在墙上。
“你知道吗,外面的人在给你准备喜服,”虞温伏在他耳边,“正红色,尺寸半点不差。”
大红长袍,金丝腰封,只一眼就能想到乔水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成亲的是沈怀殷。
“又不是给我的衣服,是给苑行秋的,”颈间印下的软意令乔水心跳如擂鼓,“你想什么呢?”
这句话似乎起了点作用,虞温松开扣住他的手,向后退了一些,抬眼看他。
“同心结都是你系的,”乔水失笑,“也就只有拜堂要过个场面。”
虞温抬手,擦过他脖颈上还未淡去的红痕,轻声道:“当心。”
七月十五对于苑行秋来说将是最凶险的一天。
村民里里外外忙了整夜,甫一天明,红婆便搬着一箱衣服首饰进入里间。
乔水举起长袍马褂,愣了一下:“这是给苑……给我准备的衣服?”
这分明是新郎的喜服。
“是,”红婆给他看过衣裳,又把它装回箱子里,“不过现在不穿,等临近晚上再换。现在我来给苑小姐讲讲要注意的事情,夜里红盖头一盖,苑小姐就必须在房间里坐着等喜轿来接,脚不能沾地,下轿时新郎会来背新娘入堂……”
她这边细碎唠叨,那边有人搬着铜镜妆奁放在桌上。
乔水瞟了镜子一眼,即使是白天也还是心下一惊。
周围的人竟没有一个人在意,镜子里的根本不是他的脸,而是沾满泥土的阴森骷髅。
“姑娘,麻烦叫我哥哥来一下可以吗?”他拉住一个刚从房外进来的女孩。
虞温清早就被村长支出门,现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而他被人团团围在里间收拾准备,每个动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年轻女孩为难道:“苑大哥被村长叫去检查洞房和前堂,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乔水无法,坐在原位硬是听了好几个小时的繁文缛节。
日过正午,虞温方归,支开旁人和乔水悄声说:“他们不打算在白天下手,最早也是子时。”
“子时?”
“对,他们选定拜堂的吉时是七月十五的子时。”
这算哪门子的吉时?
这也让乔水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他将村里给的铜镜拉出来给虞温看:“镜子里是枯骨,能看到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元生送给他们的镜子,里面的镜像是正常的,倒映的是乔水的面容。
“苑行秋已经死了。”
“所以你扮演的是……”虞温没有问出后半句。
他扮演的是一个死人。
虞温从袖中取出一张曲谱给他:“这是我从沈怀殷房间里摸出来的,你看看和昨晚听到的笛音一不一样?”
“一样,就是沈怀殷昨晚吹的曲子。”
虞温把曲谱翻到背面:“那你应该是对的。”
背面写着几行文言文,大意是说,此曲用于招魂。
“沈怀殷知道苑行秋死了,也知道我不是苑行秋,但婚礼仍然照旧……”
不对劲。
乔水努力思考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强烈的违和感一下击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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