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人也都七嘴八舌起来:“林家哥儿?别是弄错了吧?”
“这么些个聘礼, 都是给林家这双儿的?”
“下聘的人呢?咋不见人?我看是不愿意来吧。”
正说着,打路尽头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健壮汉子, 这才四月, 春寒还没退尽, 这俩人已经穿起薄衣衫了。
聘礼下了这许多, 俩人穿得倒不咋金贵, 全是普普通通的细布单衣。也正是这单薄衣裳,将两人健硕的身形暴露无遗,那山宽的肩膀头、小树干粗的手臂、健牛似的壮腿……
高的那个身条还要更好一些,腰板子又瘦又直,老远一看,都能想到夜里该是怎样的生龙活虎。
林家门口的妇人们全都看愣了神,不自觉的红起脸来。
她们想瞧又不敢深瞧,便都扒着眼往院子里头望。
林白梧正抱个盆子呆立着,脑子发着懵,心口“咚咚咚”跳得乱七八糟,想着咋会有人要娶他呢?
王香月见两人来了,忙迎上去,手指着林家的门楣:“两位爷你们可来了,是不是这家?村子人都说不是呢!”
渊啸瞧着熟悉的大门口、院墙、石台阶……心里百般滋味儿。
漫天的大雪里,他和林白梧还曾打过雪仗,林白梧团着雪球儿往他脑瓜顶上放,也就是在这儿,他口口声声的说喜欢他,最喜欢他。
渊啸点了点头:“是这儿。”
王香月笑起来:“没错没错,就是这儿!乡里乡亲的辛苦让让路哎。”
围在门口层层叠叠的人终于错开一条窄道,王香月扭着胯骨往院子里走,一眼瞧见傻站在当中的林白梧,她一声叹:“真是俊呐,这大眼睛漂亮的,亏不得下这些聘礼呢,真是怕人抢走了。”
她夸的天花乱坠,林白梧一时都没觉得说的是他。
王香月笑起来:“咋还傻站着呦,你阿爹呢?”
林白梧这才反应过来:“阿爹病着,起不来。”
“哎呦,那找你说也一样嘛,好姻缘、好姻缘呐。”王香月转回头,没瞧着渊啸,反身出去才见他小山似的杵在门口没跟进来。
“进来说呀,咋还不好意思了!”
渊啸挠了挠头,心里忐忑,林白梧可说过的,聘礼非要村东头排去村西头,差一道沟都不行,他攒了挺久,还是没够,刚他数了,差三道沟,他不肯嫁可咋办。
这高一汉子,在门口那方寸小地儿不肯动,还是跟他一道来的、站他边上的那个抬起手肘怼了怼他:“进呐。”
这人名唤熊熊,是峪途山里的棕熊,和渊啸一块儿长大的,渊啸出事时,他正冬眠,到春了才醒。
他比渊啸矮半个头,身量却要宽出许多,壮实的像座石塔,声音也洪钟似的,整个人带一股熊的憨劲儿。
渊啸抿了抿唇,又深吸了两口子气,终于下了天大的决心,拾起步子,走了进去。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四周静得无声,连远空飞鸟的鸣啼都那样清晰。
林白梧看得愣住,他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汉子,以往十里八村都说周云山俊朗,可在这人面前,就远远不及了。
越如此,林白梧越心慌,这样好的人干嘛要娶他呢?他身上带疾,还不好生养,普通人家都不愿要的。
渊啸杵在院里,偏着个脸不敢正眼瞧人,许久没见了,他的小雌还是那样好看。就算一手拎个盆子、一手举个烧火棍,都俏丽丽的让他心动。
王香月叫渊啸站过来些,渊啸这才挪了挪脚,却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王香月笑起来:“我说过这么多家媒了,没一个紧张成你这样儿的,比林家小哥儿脸都红。”
林白梧瞧这汉子挺高大一个人,身板子直直的,可脸上那红都晕到脖颈子了。他仰头轻声问他:“外头那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的聘礼,是你带来的?”
一说这个渊啸就紧张,支支吾吾的。
他边上的熊熊看不过眼,笑说道:“排不去村西,还差着三道沟呢,因为这个,我大哥不敢来见你,怕你不肯应他呢!”
渊啸涨红着脸,他变作人不多久,话讲得磕磕绊绊:“本想打狼,狼成窝,可不紧着,你嫁旁的。”
林白梧皱住眉:“谁说我要嫁旁的了?”
渊啸瞧一眼窝在一角的焦浪,可看林白梧虎着张脸,便欢喜道:“那嫁我。”
林白梧的脸腾一下红了,这人家门没报、也不问问他家的情况,更不知晓他身上有疾,就直白白的说要娶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也没说要嫁你呀!”他伸手摸了把脸,可烫呢。
渊啸心里一个咯噔,他越急越说不灵清:“差三道沟,后补上!再半月、不不!七日就成!”
熊熊忙解释:“林家小哥儿,你别嫌聘礼不够,我这兄弟打猎的好手,回头就补上,这不来的急嘛!”
林白梧刚想说他不是这意思,话还没出口,那久不作声的张兰桂突然冒了出来,她腆着脸笑:“这位爷,林家小哥儿不情愿,我家还有姐儿呢,你要非喜欢哥儿,也成!我家那小儿子,漂亮得呦……”
这声音吵的人耳朵疼,渊啸朝她睨过去,一眼瞧出她就是当初在王家为难林白梧的那个媒婆。
这婆子又凶又坏,心肝脾肺一样的黑,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真真的好。
渊啸冷嗤一声,眼神凛冽如冰刀:“你家?什么东西!”
张兰桂一张笑脸僵在当场:“你说什么?!”
“白送,都瞧不上!”
“那你就瞧上林白梧了?!”张兰桂气的直拍大腿,“你光瞧着他好看!他一个双儿,又生不得……啊!”
“亲娘哦!”
“我的天爷!”
看热闹的齐齐惊呼出声,捂着心口、捂着嘴……
众目睽睽之下,渊啸竟抓着张兰桂的肩膀头子,一下给人提了起来,张兰桂脚挨不着地,脱水鱼似的来回扑腾。
渊啸手劲大,抓得张兰桂痛嚎出声:“放开我!哎呦呦杀人了!”
在场的都吓得齐齐后退,唯有熊熊知道,渊啸根本没使劲儿。他忙凑到渊啸耳边:“这是干嘛!咱是来求亲的!再吓着嫂子,不嫁你了。”
渊啸听不得这个,小雌不嫁他怎么行!他急着往林白梧那看,正瞧见他皱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吓着了。
他心一抖,将张兰桂一把撇开,张兰桂摔一屁股蹲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杀人了哎,我不过实话实说,他就要打要杀!”
“还我家哥儿白送都不要?!我家的不比林家双儿好上万倍!”
她又哭又闹、仰头捶胸,比那唱大戏的还来劲儿。
可都是一个村儿的,彼此什么模样儿都清楚,张兰桂这泼妇子,没一个来帮腔,就连那焦浪都躲得要多远有多远。
终于,熊熊先忍不下了,一把拎起张兰桂后衣领子,提着人就扔出了大门外。
不等张兰桂闹,熊熊往路边成排的粗树走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几十年的老松树被他一拳,打得轰然倒地。
……
……
村人大眼瞪小眼,全都小鸡子似的夹着膀子,大气都不敢出。
张兰桂也吓得收住声,再不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明天要晚点更了。
气温骤降,我发烧挺不住了,下午去医院了……
大家注意保暖喔~
第36章
熊熊拍了拍衣边, 走回院子里,朝林白梧恭敬的鞠了一躬:“林家哥儿,我大哥渊啸峪途山人氏,以打猎为生, 他身强体壮、为人可靠, 倾慕你已久, 今日特去镇上请来媒人做陪, 郑重下聘, 愿你不嫌弃,嫁他作夫郎。他定好好待你,绝不辜负。”
林白梧怀里还抱着盆, 紧张的直结巴:“为何、为何不叫他自己说?”
渊啸更紧张, 一紧张话都说不出, 只想冲山头嚎上两嗓子,他额头到耳根、到颈子火烧云似的烫,支支吾吾了好半晌,终于蹦出几个字:“请你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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