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神色一变,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相。
“那根本不是徐丽娘,”谢云澜也道,“你还不明白吗?徐丽娘早就死了,那不过是长成徐丽娘模样的妖物,它根本没有人的情感!”
“不……”云袖摇着头,她十年前没有能力阻止那些人害死丽娘,如今她的丽娘好不容易回来了,那就是她的丽娘!
“认清现实吧!徐丽娘不会再回来了!”谢云澜沉声道,“徐丽娘的冤屈,你们的仇恨,我会替你们报,我以谢家的名誉起誓,罗鸿远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那只妖物绝不能再存在下去,你觉得徐丽娘会愿意看到一个披着自己样貌的妖物残杀无辜吗?”谢云澜上前一步,“云袖,告诉我,骆咏安是不是还活着,他在哪里!”
“他……他……”云袖眼里含泪,她几乎就要开口了。
可下一刻,一条粗长的蛇尾从她身后的水道中钻出,快得像是一闪而过的疾电,无论是谢云澜,还是沈凡,都反应不及,他们眼睁睁看着那蛇尾卷住云袖,将其拖入水中。
谢云澜快步上前,顾不上危险,也跟着跳入水中。
沈凡站在岸边,燃起魂火,护佑他不被化蛇袭击。
水流在翻涌,数息后,谢云澜浮上水面,猛喘几下,对着岸上的沈凡摇了摇头。
无论是化蛇,还是云袖,都不见了。
雨淅淅沥沥,仍在下。
第55章
“侯爷,没找到云袖的踪迹。”
已经一夜过去,官兵在全城都找遍了,全无云袖的下落。
这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好消息,说明她还活着,化蛇暂时没有对她下手,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己方的线索再次中断了。
就差了那么一点,他们就可以从云袖口中得知心魔附身之人的下落,眼下只能一切从零开始,便是谢云澜,此刻也忍不住叹了声气。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试图抓住一些遗留的线索。
从昨夜云袖的反应可以得知,谢云澜猜的没错,骆咏安确实没死,而且他十有八九,跟云袖见过面,所以云袖的说法才会跟其他人不一样,她知道十年前骆咏安没有逃跑,而是被罗鸿远丢进了沧江水中。
她也不是不可以撒谎,像其余人一样说出那个众所周知的答案,但是她心底大抵并不愿这样诋毁骆咏安,所以只说再也没见过,也因此让谢云澜怀疑上她。
既然见过,云袖是彩云舫的乐伎,很少出门,骆咏安若是跟她会面,十有八九会选在彩云舫。
但这又引出一个问题,骆咏安的面孔,沧州其他人或许会不记得,彩云舫的姑娘不该不记得,那些舞女能一眼认出画像上的人是徐丽娘,想必也不会忘记这与徐丽娘相好的书生,他若是出现,一定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并且传出消息。
可彩云舫从未有过骆咏安回来的消息,这说明,骆咏安一定改换了自己的容貌,让自己看起来与十年前全然不同,这也是他能躲藏在沧州城中这么久不被发现的原因。
谢云澜思量片刻,叫了几个人去彩云舫,询问彩云舫的鸨母,云袖这几个月有哪些频繁接待的宾客。云袖知道化蛇的事,她或许还给骆咏安提供过一些帮助,她跟骆咏安一定不止见过一次。
将人派出去后,谢云澜又唤来几个人,骆咏安的下落要查,但还有些事也不得不做。他照例询问了一下今日江堤的境况,前日的缺口已经在许鑫的带领下修补完毕,水位又涨了些,但是离警戒线还有段距离,依目前的雨势,大约还要下个七八天,江水才会漫过警戒线,危及堤坝的安全。
七八天……谢云澜估量了一下,这只是好的推想,事实上,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化蛇随时可能再害人,雨势随时可能再增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谢云澜重新分配了一下人手,城中巡防和盯守江堤的人不变,他另调了一批人去看守监牢。
前日用罗鸿远诱捕化蛇之后,罗鸿远又被谢云澜关回了牢中,严密看管。但谢云澜犹觉不够,保住罗鸿远,就是保住了诱捕化蛇的饵,哪怕调查骆咏安下落的事失败了,也可以凭借罗鸿远这个筹码,牵制化蛇。
所以他加派人手,务必确保没有人能够进到牢中,同时也不让罗鸿远跑到牢外,接触到一切水道河沟。
昨夜云袖失踪后谢云澜便一夜未眠,他白天依然没有时间休息,沧州大小事务他都要过问,许鑫倒是很殷勤的想帮忙,但谢云澜根本不敢把重要的事交给他,只叫他去城北,继续盯着江堤。
午时左右,去彩云舫的几个属下带着鸨母提供的名单回来,名单上的人员太多太杂,彩云舫是沧州城最有名的青楼,云袖又是其中琴技最好的乐伎,熟客很多。
谢云澜大略过了名单一眼,挑出几个可疑的,带上沈凡,亲自去调查,其他属下们也分头行动。
忙碌了一天,转眼又到晚上,调查骆咏安下落的事全无进展,这一天查访的几个人也全都不是。
再次回到太守府中,谢云澜借着晚饭的时间稍稍休息片刻,他同时听着属下们汇总的消息,今日城中又有三人被怨气影响,好在全都被拦住了,雨势没有再增大,可同时也没有再减小,七八天后,江水漫过警戒线,届时,沧州十万百姓都将暴露于江堤溃口的危险之中。
昨夜云袖被掳走线索中断后,谢云澜就在思考,是否要将城中百姓提前转移。他并不确信自己一定能够阻止化蛇,沧州城已然笼罩在怨气形成的雨云下,百姓在这里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可是这样多的民众,七八天的时间转移得完吗?而且又能往哪里转移?沧江决堤波及的是整个江南,周边城镇自顾不暇,根本接收不了那么多流民。更何况,这样大的事情,谢云澜擅作主张,最后沧江真的决堤了他还可以交代,若是虚惊一场,百姓迁移途中出现的一切死伤和积怨,都会由他来承担后果。
谢云澜并不怕担责,但此举确实牵扯太大,非他一个人能够做主,他需要与各方联络,这么点时间,可能连信都没传到京中。
“你在吃什么?”耳旁突然传来沈凡的声音。
谢云澜从思绪中回过神,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手里做着吃饭的动作,实际上碗里却什么都没有,在沈凡看来,便像是在吃空气一般。
“走神了。”谢云澜揉了揉眉心,有太多东西要考虑,他根本没心思吃饭。
沈凡看了他片刻,说:“不用急。”
“我也想不急,可雨下个不停。”谢云澜看向窗外,这雨声现在在他看来,便如催命符一般,让他一刻不敢放松。
“除掉心魔,雨自然会停。”沈凡淡淡道。
谢云澜:“你有办法?”
沈凡:“没有。”
谢云澜:“……那你说不用急?”
“急也没用。”沈凡说,“成与败,生或死,都是天命注定的。”
“那照你这么说,干脆什么都不做,坐着等好了,反正天命都是注定的,若是天命觉得心魔能够成功,它就一定会成功,天命觉得它会失败,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它也一定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失败。”谢云澜开了个玩笑。
可沈凡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你可以这么选,你的选择本身也是天命的一环。”
谢云澜一时哑住,片刻后他问:“那你怎么选?”
沈凡沉默了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谢云澜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才对,但他做不到坐以待毙,无论天命结果如何,他都是要争上一争的。
不过被沈凡这么一打岔,谢云澜急乱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些。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他走到窗边,一天看着屋外的雨一边想,举城迁移的事不可行,那么是否要再用一次罗鸿远,主动把化蛇诱出来。
可是刚刚才吃过大亏,化蛇还会再上钩吗?
他正在思量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时,窗外雨势突然增大,之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细雨,此刻便如天河倒倾,暴雨瓢泼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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