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纪(112)

　　因为，这头白发真的让他给人的感觉很复杂，你不能简单地说好看还是不好看。

　　但一个长着年轻人脸的人有着这样属于老年人的头发，就是会让其他人觉得他不一样，又或者，让他不能和其他人一样。

　　南海的所有生物，哪怕它们去过人类世界，学过知识，它们其实还是活在一种动物视角的世界观里。

　　只有茯神一个人，他早就通过头发变‘白’这件事，知道他自己真的不年轻了。

　　这让他注定不能和地方，天圆一样还保持年轻乐观的心脏，他还清楚地明白自己和从小长大的两个发小已经不是一样年龄的同龄人了。

　　像他以前是地方的弟弟，现在的他却不能再做地方的弟弟了，他的头发根本比地方的父亲看上去都要苍老，他又怎么能继续做别人的弟弟呢。

　　所以，茯神过去认识的所有动物都可以继续年轻下去。

　　就算不年轻了，他们也可以正常衰老。

　　只有他一个人被永久抛弃在了时间和岁月里，要面对衰老的心脏和年轻的面孔所带来的矛盾感，或许一个人连自己该怎么去活下去都不知道。

　　这使他绝对讨厌极了自己这漫长又无尽的生命，更要被这头随时提醒他正在衰老的头发一次次刺伤，这才是他不想被别人靠一下头发的原因。

　　茯神不是很喜欢他的头发才不让人碰。

　　他是根本很讨厌它，可是，他又明白，要是有一天他连这头白头发都失去了，他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世上活了多久了。

　　“……”

　　这一点一旦想通，真的是让元薤白看到后一下子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关于，茯神为什么再也不想和地方天圆天天在一起了，他一开始为什么老是对着谁都一副冷冰冰排斥极了的样子，竟然就是因为这个。

　　可元薤白现在看到了，明白了，他也完全不会觉得这真的是茯神‘衰老’的证明。

　　因为，他反而又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茯神现在正是把他这的真实一面全部告诉自己。

　　这一面一点不像他平时那么强大，是茯神自己都拒绝接受的‘年老’一面，他也第一次发现茯神的眼睛……原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好像是随时随地容纳着自己整个人的。

　　他甚至不介意把自己全部真实给元薤白看，哪怕是他自己并不喜欢的这一面。

　　但元薤白也发现了，在茯神这种远远隔着那些鸟儿朝自己这里看来的眼睛里，自己的脸好像都看上去不丑了。

　　这都是由于茯神的眼睛对他先有了鲜活无比的向往，追求和爱情，元薤白那永远消瘦，惨白的脸一旦落入他的眼睛才会被反射出来后，都会有了生动感。

　　而且，这个人早说过，他渴望谁，才会想要一个人，不分早晚地想要他。

　　所以，茯神的眼神只要去看着元薤白，他也一定会像昨晚一样对他永远渴望到直白。

　　因为，他是真的很喜欢元薤白，连同他的眼睛现在都好像在远远地隔着沙滩上那一群鸟儿说着这样的话。

　　嗨，我的美人，虽然我自己也不是很喜欢我的世界，但是如果我想让你看到我这种样子。

　　我也一定会先去找世界上最可爱的一群生物，比如一群鸟，我会让你的眼睛不要去看着这样的头发，而是先看着他们飞翔在天空上的样子，拥有一个世界上最好快乐的心情，然后，我再告诉你这件事，你听懂了吗。

　　“……”

　　这种时候，作为那个被他亲自表达了这句话的人。元薤白要是说自己心里不感动，可能都是假的，所以，他一时间眼眶也微微发涩，低下头抱住双腿，好不容易才忍下了鼻子边上这种看懂后的心情。

　　可明明，他看懂了茯神现在那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心脏酸涩又炙热地坐在原地，又注视着对方的面孔和那头长发时，他的眼睛也真的为对方这头苍老长发……停留了很久。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茯神真的活的很漫长，还是那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出现之前，对方那么长时间到底都在一个人干什么的心情。

　　他还是不够了解茯神的世界，可元薤白真的完完全全感觉到了这个人每时每刻都在抱住他的心情了，他也突然……很想主动被这个人抱了。

　　“哟，做什么，大清早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换个发色就不认识我了？”

　　所以，此时，这人也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又正好玩着手里的半把鸟食直接走了过来，他说着还把自己掌心里的小乐趣拍拍丢开，又拿手弄弄这奇怪头发晃了下，和元仙人主动开玩笑了起来。

　　“是不是又起床气？哦，对了，我们元仙人一直最讨厌早上六点起床了，可是他之前还是天天坚持跑步，真是一个优秀又努力的仙人了，难怪大自然都看在你的这份上，今天把极夜又弄出来了，这样大家都可以一起在家睡懒觉了，开心吗？”

　　对此，元仙人还是一脸‘低气压’，表情空白也红着眼眶，低头抱腿不说话。

　　可逗他半天的茯神见状半蹲了下来，却把朝着旁边掉下的白衬衫往想哭的元薤白的肩头一盖。

　　接着，他才弯下腰，任凭头发滑落下来，又把这个人生中真正最大的‘宝贝’从地上抱了起来，可他的坐姿永远都是往那儿一坐都霸气的很，这也导致元仙人这么大的人落在他怀里又小只了起来。

　　然后，茯神又将元薤白一身白衬衫的腰搂好坐到怀里，让他的双腿弯起来靠着这一边，又低头开始哄他开口说话了。

　　“怎么了，元薤白？”

　　说着，茯大爷低头抓着元仙人的手放在怀中，等他把元仙人两根细瘦手指抓在手中凑到一起点了点，他还嘴角上扬低声哄人了。

　　“喂，你不会真觉得我这个头发颜色不好看吧？我堂堂一南海小王爷，可不能刚和你在一块，就因为这种原因闹分手啊。”

　　这话问的，这个人可有点明知故问了，他明知道元薤白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但他就是能心安理得把美人不由分说地搂在怀里又开始自己的独占行为。

　　而且，他还一边说话一边不放开人的手，简直把我们的元仙人当做了私有物品，不过，他现在看样子是一点没有把自己的头发这事放在心上了。

　　事实上，他的头发是黑色还是白色，他也永远是名叫茯神的生物，茯神这两个字就完全代表了他这个物种的一切，是否需要以年龄来衡量他的能力，确实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因此，元薤白这时眼神病弱，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又低下头任凭发丝落下在面颊上，还第一次主动地轻轻抱住了茯神，像是和他有很多话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第一次主动的态度，真的是赛过千言万语了，元仙人真的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他去表达自己真的很在乎你，也是这种从行动上的直接了。

　　可茯神此时看到元仙人一张被他倒灌了一夜更脆弱，依赖人的脸，半个雪白的肩膀香.艳地开满了‘桃花’，光盯着自己的头发还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头发有点‘不正常’这事让元薤白在意了，或者说，他昨夜不告诉人实话先把‘桃花江’倒灌成这样这事也是这个缘故。

　　但茯神现在也不后悔，事实上，谁碰到昨晚那种情况，还会坐下来和到自己的‘肉’解释自己是染发还是少白头。

　　所以，元薤白，干脆咱们先把脸蒙上别看了，一切干正事要紧，但只要你人归他了，你从此就不许跑了啊。

　　这种行为，果然还是茯大爷能干的出来的了，元仙人根本摸不清楚这个海洋有时候的底线在哪里，也难怪他昨天半晕乎着就什么都丢了。

　　不过，茯大爷看样子也真的是很喜欢元薤白现在委婉低着头也不爱说话，却细腻，苍白的脖子了。

　　元薤白是喜欢他的。但他表达喜欢的办法是很柔的，这种矜持，脆弱，敏感的喜欢就和元薤白的脖颈一样，有着让茯神看一眼就彻底沦陷的清高，纯洁。

　　应该说，茯神只要对着元仙人的脖子，不在上面玩点艺术那都不符合他的个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