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被他点得脸都青了,一把握住他不安分的爪子,又捏他的脸蛋:“什么都玩。”
伏传只管嘿嘿。
谢青鹤没有合适的衣裳不好出门,恰好浴室里热气腾腾,也不大冷,两人就坐下聊天。
“上午我去小花园看了孔雀,不知道陈纪何时进来,那怀孕的婢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谢青鹤这时候才想起询问内情。
伏传盘膝坐在榻上,原本还有两分笑模样,闻言脸色就沉了下来,说:“阿母把人藏了起来,他一直在找。上午舅父来了别院又离开,他就盯上了,跟着舅父找到了人。那姑娘又惊又吓,昨天晚上就说肚子疼,舅父要带她去找接生婆,他……哼,他把人带到了阿母这里。”
谢青鹤也没弄懂陈纪的脑回路,猜测着问:“他知道你能救人?”
“他若知道我能救人,就不会拿刀去剖孕妇的肚皮!”伏传说起来还有几分激动。
因自己与母亲刘娘子的遭遇,伏传一直痛恨将妻女视若尘土的负心汉,哪怕死在牛车上的孕妇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婢女,连妾室都算不上,伏传仍旧很同情她,越发厌恶陈纪。
“他把人带到阿母这里,叫阿母听那孕妇的哀哭,质问阿母,是不是喜欢听这哭声,是不是看着他的孩儿胎死腹中,阿母才能心生愉悦。他俩就站在门口吵。”伏传说。
说到底,陈纪并不在乎婢女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根本不在乎为他怀孕的婢女。
婢女怀孕之事,狠狠地刺激了常夫人,恰好找到动了胎气的婢女,陈纪就把孕妇拉到常夫人跟前,作为夫妻争执的牺牲。躺在牛车上哀哭的孕妇只是陈纪调教刺激妻子的道具,陈纪没把她当一回事,也根本不在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
“舅父见那姑娘哭得凄惨,想要带她去看婆子。我远远地听着她的呼吸,其实也不严重。”伏传万万没想到的是,“舅父想把人带走,陈纪坚决不肯。那姑娘开始胡言乱语,对陈纪说,若是她活不了了,就把肚子剖开,把孩子保住……她或许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好了,害怕极了。”
“我也以为是我看错了,难道她真的受损极重,孩子保不住了?便要上前查看。”
“我才走到半路,陈纪就拿刀把她肚子剖了!他只管拿刀去割挺起的肚子,一刀下去没剖开子宫,再一刀下去,孩子脸都被他割破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把孩子弄死了!”伏传这时候都憋不住那份怒气,“他拿着‘死’孩子出来,脐带都没断!就往阿母跟前凑,问阿母,孩子死了,你开心了?”
常夫人当时是什么脸色,伏传不知道。他听见孕妇的惨嚎,迅速爬上车救人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谢青鹤都知道了。
陈纪很显然不是谢青鹤惯常所见的“丈夫”,他对常夫人的感情,也不是世俗常见的夫妻之情。
就如陈起,就如田文,他们心目中的妻室,仅仅是帮助自己执掌后院、绵延子嗣的工具,就算有些相濡以沫的感情,也绝不会因为妻室失去哪怕一丁点儿自我。
陈纪对常夫人的感情明显不一样。
他很在乎常夫人的想法。他和常夫人闹脾气的时候,可以牺牲一切。
——掏出妾室肚子里的孩子,怼脸刺激妻子,正常男人都做不出这么变态的事。
谢青鹤并不关心叔父和叔母的感情问题,他比较担心的是,陈纪这么在乎常夫人,上午小师弟已经把常夫人说通,让常夫人放下了对陈纪的感情,真到了决裂的时候,陈纪能不发疯?
他与伏传心意相通,略微沉吟不语,伏传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大师兄,我想在阿母身边住一段时间。”伏传说。
谢青鹤突然出手,一拳捶向伏传面门。
伏传直身后仰,左膝凸处,恰好抵住了谢青鹤一次肘击,旋即借力腾身,离开了坐榻。
屋内汤盆水波寂静,杯盏巾栉纹丝不动,家具更是没有一丝挪动,谢青鹤与伏传却在这个空间之中,以极快的速度拆了近八十招。伏传刚开始还能与谢青鹤打个平手,谢青鹤出拳一次比一次凶狠,伏传拳头肿了,膝盖绯红,谢青鹤也没有一丝容情之处。
眼看伏传招架不住,马上就要败退,二□□掌碰撞的瞬间,伏传双眼一眨。
谢青鹤仿佛堕入梦中。
就这么短暂的恍惚,伏传已抓住机会,双手砍向他的颈项要害。
——临近时,伏传收了力道,在谢青鹤的颈上轻轻一拍。
“哈!”伏传很得意。
单论体术拳脚,他确实不是大师兄的对手。可是,这辈子他能修行,大师兄不行!
谢青鹤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左右各被贴了一下。被小师弟偷袭得手,他没有恼怒生气,其实也很得意,顺势将小师弟抱在怀里:“长进了。”
想要偷袭他,并不那么容易。
就算伏传能修行,施咒做法也有端倪,他如此精擅此道,很容易直接打断伏传运气。
伏传把偷袭他的准备藏得极好,在伏传使出蒙昧灵台之前,他都没感觉到伏传意图伏击的端倪,才会在一瞬间中招——他元魂如此璀璨宏大,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换了其他人中了伏传的埋伏,那就是真的堕入梦中,一瞬千年。
掂量出小师弟的深浅,谢青鹤就放心了:“你年纪还小,多爱惜筋骨,能不动手不要动手。”
伏传把自己捶肿的拳头给他看:“爱惜筋骨大师兄往死里打我?”
谢青鹤也不狡辩,低头给他吹了吹:“打疼了?乖。”
伏传就是爱撒娇,举起手让大师兄又吹又揉,美滋滋地听着大师兄哄了好几句乖,又夸他长进,他也不觉得羞耻。反正不管长到几岁,在大师兄跟前都是小师弟。
等到谢青鹤把伏传的膝盖、胳膊的红肿处都揉了一遍,伏传才突然问:“利叔那里怎么说呢?”
谢青鹤淡淡地说:“不说。”
“阿父难道不过问此事?”伏传不解。
“怎么过问?飞回来问?他要打恕州,打不下来绝不会班师,打下来了,秦廷王都就在跟前。起码两年没时间回相州。就算陈利报信说陈纪要杀我——”
谢青鹤已经对陈纪失去了耐性:“有陈起帮着收拾陈纪,不好么?”
第204章 大争(16)
谢青鹤不介意穿小女婢的衣裳,雁姑出门上禀常夫人之后,常夫人却不肯答应,只催着针线上的奴婢赶快把衣裳裁剪出来,几个仆妇围在一起七手八脚地缝,不多时,倒也把衣裳收拾了出来。
他二人从浴室里穿戴出来,常夫人与陈纪都在屋内候着,常朝则守着已经入眠的婴儿。
“吃奶了吗?”伏传先走到常朝身边,用手指在婴儿颈上轻抹了一下。
有他给的真元打底,这个早产重伤的婴儿情况还算稳定,也没有出现感染发热的情况。只是脸上的伤疤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爬在孩子稚嫩的脸上,看着触目惊心。
常朝声音特别轻,生怕吵醒了孩子:“吃了两口。伤得太重,没力气吃奶,用勺子喂了些。”
常夫人的目光一直随在伏传身上,伏传才伸出手,她就看见了伏传肿起的拳头。
她不知道伏传跟谢青鹤在浴室打过一场,只知道伏传忙碌了一天,从上午到傍晚都在救人。
想着儿子人小筋骨软,生在绮罗丛中的小少爷,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竟要顶着这么孱弱的小身板去替人接骨续筋救命,累得小拳头都肿了起来……常夫人眼眶微红,对身边的陈纪越发不假辞色。
谢青鹤并未落座,假模假式地问伏传:“你留下看那孩子?”
伏传已经与他约好了,要暂时陪着常夫人住几天,主要是防着陈纪发疯。借口就放在了刚出生的孩子身上,伏传点点头,说:“旁人也照顾不好,我留下看护几日。大兄把我的行李送来。”
谢青鹤跟他很敷衍地演了一场,转身就要走。
陈纪都惊呆了:“丛儿!”
“叔父还有什么想说的?”谢青鹤至门前蹬上木屐,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抱出来的孔雀,就在人群中找雁姑,“我要那孔雀呢?去给我抱来,我要带家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