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过的。”卢茸转动着眼珠四处看。
“那和现在是一样的吗?”
卢茸摇头否认:“不一样,只有开始那儿是一样的,一条直直的通道,但是没有这么多路。”
沈季泽声音有些发紧:“别怕啊,这就是个梦,和你之前看到的楼房不一样很正常。”
“我不怕的。”卢茸将额头抵在他胳膊上拱了拱:“哥哥在这儿我就不怕。”
前面一段没有路灯,灰蒙蒙地模糊不清,似乎那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东西,在暗自蛰伏着狺狺而动。
沈季泽心中发虚,便停下脚步说:“那前面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头去另外的路吧。”
“嗯。”卢茸乖巧点头。
“我不是怕,你看那里黑漆漆的,出去的光团肯定没在,去了也是白跑。”
沈季泽说完便目光沉沉地盯着卢茸,似乎在看他相不相信,卢茸只得加重语气:“嗯!”
两人又牵着手回头,可还没走出几步,前面就是一声重响,地上的灰土腾起浓浓烟尘。沈季泽拉着卢茸赶紧后退,等到那烟尘散去后,发现一道铁门横贯在通道中央,将路封得严严实实。
沈季泽愣怔了片刻后才问:“你看清楚这门是哪儿来的吗?”
“没看清,好像就是顶上落下来的。”卢茸道。
两人凑到铁门处,观察了会儿后用手去推。可铁门纹丝不动,如同焊死在墙壁里,门上一片光滑,也没有把手之类的东西。
“哥哥,我有些怕了。”寂静中,卢茸转到沈季泽前方,搂住了他的腰。
沈季泽强作镇定:“不怕的,这不是梦吗?梦里发生什么都可能的,莫名其妙多一扇门也不奇怪。”
“可之前咱们说了这不是梦——”
“那是我胡说的,就是梦。”沈季泽急促地打断他。
两人搂着没有说话,各自心跳都激烈而清晰,伴随着远处滴滴答答的水声。
沈季泽若是一个人在这儿,早就吓得不成样了,可他低头看着卢茸柔软的发顶,心里陡然生出了勇气。
他不能就停在这儿,茸茸还在,茸茸只能依靠他,他必须要想法让俩人都平安离开。
“茸茸,这样不行,咱们必须找到光团出去。”他说。
“那……还是要往前走吗?”卢茸从他怀中抬头,去看黑洞洞的通道深处。
沈季泽说:“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先去看看。”
“我要和你一起去。”卢茸抓住他的胳膊。
沈季泽低头看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那手指纤细白皙,像是稍一使力就会被折断,便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个人去。”
“不行,我不要。”卢茸立即松开他胳膊,又环抱住他的腰,像只八爪鱼似的挂在身上。
沈季泽说:“我是男人,你是小孩,小孩就要呆在原地等我。”
“可我也是男人。”卢茸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沈季泽道:“我马上读六年级,你二年级才刚结束。”
这下正中死穴,卢茸张了张嘴,竟然无法辩驳。
十一岁和八岁之间虽然只相差三岁,却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那就是高年级和低年级。
在高年级学生心中,低年级和幼儿园的孩童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在低年级学生眼中,高年级那是只可仰望的高山之巅。
沈季泽身上挂着个卢茸,艰难地往旁边挪,站到一根凸起的墙柱后面。
“听话,你就在这儿等,我探了路就回来。”他严肃地说。
“可是我现在不想听话。”卢茸仰头哀求道。
他比沈季泽矮了一个头,婴儿肥的脸上一团稚气。发丝在灯光下带着棕色,又软又细,像是新生儿的胎发。
沈季泽耐心解释道:“哥哥万一要跑呢?你跟不上,跳出来个妖怪还要保护你,那哥哥的战斗力不是减弱了?咱俩不是都要完蛋?”
卢茸心道自己能变成小鹿,跑得飞快,还能打,但这些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会来接你的。”沈季泽又道。
卢茸身体倏地一僵,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沈季泽沉默地去掰腰上的手,用了几次力都没掰开。
“松开。”他低声呵斥。
卢茸嘴角固执地往下撇着,眼眶通红,一脸要哭不哭的,却怎么也不放手。沈季泽见他这副模样,一下就心软了,却硬着心肠不打算改变主意。
“你就在这儿看着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再来帮忙好不好?”他无奈地低声劝:“我怕你遇到危险,这儿好歹有道铁门,后面要有什么也过不来。哥哥也不走远了,每探一段路就回来带你一段,行不行?”
片刻后,卢茸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慢慢松开手。
“我很快就回来,别怕。”沈季泽将他环住腰的手取下,拖起铁棍走了两步,又站住回头,“退回去,退在柱子后藏着。”
卢茸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隐入墙柱后,头仍旧探在外面。沈季泽知道他不听,只得放弃了,径直往通道深处走去。
走到没有走廊灯照亮的地方,他缓下脚步,两手紧握铁棍,警惕地注意着前方和两边防盗门的动静。
地面有一层湿沙,运动鞋底落在上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下,看见卢茸已经从柱子后出来了,就站在走廊里,面朝这方向,看上去小小的一团。
沈季泽又有了勇气,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转头大踏步往前,去找那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光团。
少年人的身形消瘦又修长,落在卢茸眼里却是高大威猛,他一直看着沈季泽的背影,在他消失在黑暗深处后也不转眼,直到眼睛都开始发酸发胀,这才收回视线。
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那前面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伤害哥哥。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站住,停顿片刻后又往前走几步,再站住。
几次后他便不再停步,小碎步往前悄悄跟了上去。
沈季泽走出一段后,终于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借助不知道哪里透来的光亮,也能辨清通道里的物品轮廓,避开那些靠墙的沙堆和水泥板。
他的掌心全是汗,铁棍都有些握不住,得不断换手,将汗蹭在衣服上。
要是平常的话,他可能会缩在原地不动,怎么也不敢独自一人去找光团。
可只要想到卢茸便顿生豪情,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给带出去。
唰一声,灯光突亮。
沈季泽被光线刺激得半眯起眼睛,那瞬间手里的铁棍都险些扔了出去,赶紧握住。
可等他刚适应了光亮,灯光又熄灭。一明一暗,让他视野就陷入彻底的黑暗。
沈季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好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也只维持了几秒,灯又唰地亮了。
等了一阵,确定灯光不再熄灭后,他看向光源来处。是头顶的一盏通道灯,旁边线路发出轻微的嚓嚓电流声,应该是接触不好,所以才时明时暗。
这段通道和之前来路一样,墙壁上布满湿润的青苔,地上是掺着水的细沙,只是离那哒哒滴水声更近了些。
沈季泽借助光亮飞快地往前走,看到大约二三十米的地方,通道就到了尽头,心里暗暗激动。
等把这段路探完,他就转头去接卢茸,小孩儿等在那里一定很着急,说不准都要哭了。
结果无声无息地,灯光又瞬间消失,他努力睁大双眼,也只能看见浓如墨汁的黑暗。
沈季泽没有冒失的往前走,站在原地等着灯亮。他听着自己的呼吸,还有咫尺之距的滴水声。
这里有水,那么是不是就有水管?如果顺着水管走,会不会就能找到光团?
胡思乱想中,灯光又亮了起来,他眯眼适应了下,这才提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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