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茸看着财爷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怔立着一动不动,只有小狗慢慢走过来,看着满地胡豆,又抬头看看他,疑惑地甩着尾巴。
“茸茸,咱们去帮爷爷收拾行李。”沈季泽甩着还没干的手出来,见到这情景后脚下一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卢茸依然看着楼梯方向,眼睛里满是惶恐,一张脸尽失血色。
沈季泽神情一凛,大步上前,抓住他手臂焦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脸色这么差?爷爷呢?”
“爷爷……”卢茸像是这才回过神,缓缓转动眼珠看向沈季泽,“哥哥……”
“哥哥在呢,别慌啊,不管出什么事哥哥都在呢。”
卢茸颤抖着嘴唇:“爷爷知道咱们的事了。”
夜里,卢茸像只小动物般蜷在沈季泽怀里,被他一下下轻抚着后背。
“爷爷也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没事的,慢慢来。”沈季泽柔声道。
卢茸将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带着点鼻音:“可是他明天不和咱们去京城了。”
沈季泽道:“那明天咱们也不走,我去改签机票,什么时候把爷爷哄好了什么时候走。”
卢茸摇摇头:“过两天你就要跟着剧组去宣传新电影了,不能耗在这里的。”
“有导演和其他演员就够了,我去不去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爷爷这儿。”
卢茸扬起脸道:“那我留下吧,我留下陪爷爷就行了,你那里工作不能疏忽。”
沈季泽迟疑片刻:“这样可以吗?”
“可以的,免得爷爷看见咱俩随时一块儿更不高兴。”
“行,我那里一结束就来接你们。”
安静的夜里,只听见电风扇呼呼转着头,卢茸愁闷地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沈季泽拖着皮箱,和卢茸一道下了二楼。财爷如同往常般在厨房忙碌,餐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两人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饭,都不敢吭声,只小心传递着眼神。
卢茸对沈季泽眨了下眼,示意他看眼前那碗面:爷爷还在给咱们做早饭,应该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生气。
沈季泽挑起一筷子送进口,也对他眨了眨眼:味道好,不咸。
卢茸对着厨房里财爷的背影抬了抬下巴,再看向沈季泽身旁的行李箱:等会你吃完饭,打个招呼就走,别停留惹他生气。
沈季泽沉稳地点头,表示get到了,转头就对着财爷嚷嚷:“爷爷,有没有什么要我带的?我行李箱还有空余。”
卢茸大惊,伸手就想去捂他的嘴,财爷站在洗碗池前冲洗着手,头也不回地道:“我的行李昨晚就已经收拾好了,你等会只将那些腊肉从梁上取下来。我这一走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别让那些肉都坏了,干脆全部带去京城。”
“嗯,好。”沈季泽刚回答完就愣住,惊愕地半张着嘴看向卢茸。
卢茸也像傻了般定在原地,几秒后才腾地跳起身,高声问道:“爷爷,你答应去京城了?”
财爷拿干毛巾擦着手,道:“不去怎么办呢?难道就让你俩为我这个老头子担心,工作都给耽搁了。”
“啊啊啊!!”卢茸爆出连声尖叫,风一般卷进厨房,搂住财爷语无伦次道:“爷爷你太好了,爷爷我好爱你啊,爷爷我好高兴啊。”
说完又忍不住眼眶发热,将头埋在财爷脖子边,语带哽咽地小声道:“爷爷,对不起,我不想让你难过的。”
片刻后,财爷伸出手摸了摸卢茸的发顶:“傻娃,不管咋样,你都是爷爷的娃,只要你过得好,爷爷就满足了。”
卢茸抬头看向财爷,看到他苍老的眼底还有丝熬夜的红,显然昨晚做过激烈的思想挣扎。不过就算再也不愿意,他终于还是退让了,因为相比其他东西,他更不愿意让卢茸伤心。
沈季泽一直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两人,片刻后才哑声道:“爷爷您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财爷侧头看了过去,沈季泽迎上他的视线,不避不让,目光里充满坚定。财爷不为所察地叹了口气:“去吧,把我说的那些装起来,等会儿就出发了。”
财爷知道,虽然卢茸嘴上说着只是接他去玩,其实打的就是让他留在京城养老的主意。这一屋子的家具和电器都没法带走,只能用布单都罩了起来。
“明年夏天的时候,还可以回来住段时间避暑。”财爷将那些大泡菜坛子都密封好,嘴里给卢茸说:“主要是这缸老盐水,只要封好了,养在这里几年都不会坏,你最爱吃爷爷做的泡菜,大坛子封好,我抱个小坛子去京城,继续给你做泡菜。”
卢茸只频频点头,财爷现在说什么他都赞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个人相处,得互相体谅,小泽对你好,可你别太任性,伤了两人的感情,知道吗?”财爷低头封着坛盖,嘴里却道。
卢茸心头一热,回道:“我知道的,我会对哥哥好的。”
等到沈季泽预定的商务车到来后,三人将大包小包的行李都装上了车,带上小狗,锁好房门,去往市里机场。
早上刚下过一场暴雨,高速路面上还有些湿滑,一些稍微凹陷的地方,积着薄薄的一层水,当车轮高速碾过时,会有些微的偏移感。
“师傅,我们不赶时间,你开慢点啊,安全第一。”财爷忍不住提醒司机。
司机笑道:“您放心,我速度只开到八十,很安全的。”
卢茸和财爷坐在后座,中间趴着小狗,副驾的沈季泽不时会转头,一会儿问两人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要不要去服务区歇歇。
在他再一次转过身时,商务车突然慢了下来,司机惊愕道:“前面出事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段护栏被撞出了豁口,路面散落着玻璃碎片和几件甩出来的衣物。而护栏外的草坪上,一辆越野底朝天躺着,车身上还冒着缕缕白烟。两名年轻男女,一边大声呛咳,一边顺着车窗往外爬。
这名司机很热心,见状赶紧将商务车停在应急车道上,打好双闪去后备厢取路障牌。沈季泽在停好车的第一时间推开车门,身手利索地翻过护栏,财爷和卢茸也赶紧下了车。
年轻男女已经钻出车厢,都顾不上身体还在流血的部位,扑向草地边缘的悬崖。
“他在那里,他甩出车窗被一棵树挂住了。”男的指着下方激动地高声道,女的顿时跪在地上,探出头哭喊着:“宝宝你坚持下,妈妈马上下来救你。”
沈季泽飞快地冲到草地边,低头看见就在脚下几米处的悬崖上,几根横曳出的树干,架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襁褓,婴儿挥舞着两只小手,闭着眼在嚎啕大哭。而再往下,就是百多米高的深谷。
司机也赶过来了,看到这情景大惊失色:“赶紧打报警电话,赶紧的。”
那父亲左右看周围的地势,蹲下身像是就要这样下去,被司机一把抓住:“你疯了?这悬崖连个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肯定要摔下去的。”
“可宝宝,宝宝会动的,他会掉下去。”父亲面色惨白地道。
“我马上报警,你别冲动,别冲动。”
父亲用还流着血的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呜咽着将脸埋在腿间。
“让我去,我不会摔的,让我去。”那名母亲却双手扶着悬崖边,就要往下滑,被眼疾手快的沈季泽抓住手腕,厉声道:“不准乱动,不然孩子救不上来,你自己倒出了事。”
婴儿的哭闹更加撕心裂肺,襁褓被挣开,两只肥胖的小脚也拼命扑腾,身体慢慢向着空隙滑去。
“宝宝。”那母亲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闭着眼睛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影子从悬崖边掠过,箭矢般冲向挂在树干上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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