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正好(16)
武星星警剔地看他一眼,又看宣昶一眼。
“……找不到水利工程,因为根本没建水利工程。”
姜焕皱眉。
宣朝水患的事大妖怪都听说过始末,她也听祖奶奶讲过。
武星星给出正确答案,“宣朝水患是因为龙,所以不用修什麽水利工程……解决龙就行了。”
姜焕原本在摸烟,这会儿打量武星星,回忆起社区阿姨介绍,说小武是塔罗工作室的小武。果然有点……啊。
都这样了,今年考研有点悬吧?
武星星懒得理他,从短裤里掏出一张卡片,不敢接触,就远远递给宣昶。
“奶奶叫我给您,正面是电话号码邮箱,背面是微信号。有空多联系。”
易一又无语了一下,二零二零年,妖怪联系都主要靠微信了。
武星星给完名片就一甩头走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姜焕看她背影远去,走近宣昶,“没想到您还深得老太太厚爱呀。”
宣昶把名片收起,想起武新月的模样,再听他这句老太太,一笑不语。
四月轻易过去,易一轮休的假都休完了,程斯思更是不眠不休赶死线,脸上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他坐在小会议室里,手下组员都加班加到东歪西倒,看着屏保,才惊醒今天师叔祖回山,好象是今早的飞机。
小程组长放组员们去吃饭睡觉,打着哈欠开微信找师兄或者师姐。
“师叔祖飞了吧?”
“不晚点应该飞了。”
那师叔祖肯定不会和易一在一起,程斯思精神一振,“哎,你知道我昨晚有什麽新发现吗?”
易一慢吞吞道,“我不知道。”在心里补充,能让你这麽精神的发现,我不确定我想知道。
程斯思嘿嘿地笑,“我发现,有前缘在,一见钟情,送房送车,还上仙山找药——熟不熟悉?要是师叔祖是条白蛇,这可就是我国传统人妖故事《白蛇传》经典再现呐。”
与此同时,《白蛇传》经典重现里的另一方又接到一条短信,嗤了一声,躺回沙发上,双手枕在颈下。
宣昶说回家几天,他没去送。无论要等多久,既然知道一定会再见,就不必送别,搞得凄凄惨惨。
所以早上宣昶走时,他只说,“你回来我接你。”
宣昶眼角带着淡淡笑意,握了握他的手。
这可不妙,姜焕想,才分开几个小时,我就开始想他。
这样一来,为分散注意力,他就拿起手机,回信应邀了。
约他的人又是那位刘教授。
上次那个邀约的排场,姜焕早看出是他幕后什麽人对逆鳞有兴趣,让他接近自己科普一下,再试探试探,要是自己有离开宣昶卖逆鳞的打算,对方能开个天价。
所以这回刘教授先含蓄致歉,然后邀请他去某个风景名胜。言下之意好象有秘密要告诉姜焕。
姜焕一考虑,那地方游人不少,刘教授背后的人不好做什麽;就刘教授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姜焕还没放在眼里。这麽一来好奇心就压过其他。
他开车过去,刘教授约他去的地方是北京三大寺之一,潭柘寺。
挑了个停车场,步行过去买票,今天游人不算多,姜焕看着寺外那石板路灰砖墙白门洞,门边挂一块潭柘寺的木牌子,门洞上写着“敕建岫云禅寺”,看不出多少古刹的气派。
他朝里走,寺内有香可以请,三三五五的香客们都请了香,他却不是来烧香的。
寺内古树参天,葱茏翠绿。他在大雄宝殿北面的帝王树和配王树旁找到工作人员问路。
刘教授约他去龙潭,问了才知道,寺后有龙潭,寺中有柘树,潭柘寺因此得名。
沿大雄宝殿右边走,能看到一条山路。路两旁都是树木,通向龙潭。
姜焕把手机放进口袋,大步走去。没想到这条路比他预想得长,足有好几里,路上不断有游客知难而退。
到龙潭时,周围已经没什麽人。
龙潭就是个石栏杆围住的小池,刘教授站在池边,见到他先笑,“这个龙潭九几年的时候就因为缺水不再喷水了,一一年铺设了引水管道,把山后面水库里的水引过来,才又有了水。”
姜焕对这些没兴趣,他抱着手臂。
“废话少说,说来说去都是龙,你到底想说什麽?”
他这话说完,突然觉得不对。
从他走向龙潭的这一刻起,本来北京人说的响晴天气起了雾。
雾又浓又深,已经把通往这里的山路完全屏蔽。
姜焕直觉准确,他有野兽般的直觉,也相当依靠直觉。此时他背后一片阴寒浮起。
刘教授轻轻说,“我对宣朝那麽感兴趣……是因为我八岁的时候就发现,我是宣朝的后人。”
第16章 十五
一个人,说他是近两千年前王朝的后人。
姜焕被这迷雾弄得背后汗毛耸立,还是嘲笑刘教授。
“二零二零年了,您不会还想着反*复宣吧?”
他身上一股混不吝的痞,刘教授被他气到,嘴唇哆嗦,不再理他,朝雾中急切叫喊,“你们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你们不是说,把他带来这里,就让我见到龙吗?”
姜焕暗自戒备,这老学究是读多了书读疯了,还是装神弄鬼?
却在此时,浓雾中走出一个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
他的腿先迈出白雾,之后是腰背和肩膀。
“是,我答应过。让你这个宣朝之后见一见龙。”
雾气在他下颌散开,这男人长得算是俊美,可给人一种阴沉感。姜焕盯着他,发觉阴沉诡异从何而来。
——他的头发比姜焕略长,在白雾中如水草一般飘荡。
这场景太不可思议,要是现在在美帝,姜焕已经按枪了。他不着痕迹地退后,刘教授却懵然不觉,激动大叫,“那龙呢,龙在哪?”
年轻男人昂起头,冷笑答,“我就是龙。”
杭州萧山机场。
空乘小姐微笑甜美,鞠躬送行,“宣先生再见。”
宣昶走向下机隧道,突然一阵隐痛,不由得按住胸口。
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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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雾橙色预警!门头沟区东南部公路可见度仅500米,潭柘山麓不足100米……”
“北京气象局临时发布暴雨黄色预警……”
潭柘寺龙潭前,那一句昂然的“我就是龙”落下,一柄赤红如血的剑划开浓雾凭空刺出。
刘教授心口炸开一大蓬血肉,利剑从中飞过。
这位教授呆呆地低头看胸前破洞,大睁双目倒地。
那个年轻男人一个字一个字说,“宣朝后人,必须死。”
姜焕动作敏捷,立即闪避。可那柄剑会转弯,剑尖像血红电光逼近。
他手腕上那片如玉的鳞片亮起柔和,叮地一声响,飞剑仿佛撞到屏障,剑身震颤。
姜焕根本来不及关注逆鳞异样,普通人只会沿山道狂奔,他当机立断,从山道边往下滑,手臂大腿几处火辣辣的痛,被石块树枝划伤也顾不得。
年轻男人又是冷笑,“逆鳞?”
他的右手变成闪铄细鳞的利爪,在另一只手上一抓,如同几片刀片割过,鲜血瞬间涓涓流满左手。
照理说浓雾蔽目,他已经看不见姜焕,但却毫无障碍地分辨出方向,向那方向转过脸。
姜焕已经滚落山涧,狼狈万分,骂了声操,撑起身拔足向外奔。
但在他身后,血剑呼啸着穷追不舍。赤红的剑身饮过血,颜色更深,那血竟象从剑中沁出。
姜焕只觉背心一冷,就象冰锥刺入后背,寒意顺着血流一秒内扩散到全身,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整个人像被时速两百公里的高铁撞飞,什麽东西被从身体里剧烈拉扯出去,然后轻飘飘浮起。
他再看到自己的尸身,这才心中愕然,我躺在血泊之中被那柄剑捅了个对穿,就连尸体都碎裂开,骨头断折,血肉模糊,那现在的我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