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少年行(48)
高放点了点头,见李帅手上留著血,知道他也受了伤,也只能暂时按下心头急切,又为李帅治伤。
李帅推却道:“不要紧的,一点小伤。”见高放坚持,也就由他去了。
高放将十二万分的精力都放在李帅那些不大不小的伤口上,努力不去乱想信云深的处境。
连重伤的慕容骁等人也没有这般待遇,李帅正襟危坐在那里,简直有些诚惶诚恐。
伤口包扎到一半,信云深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我回来了!”
高放一顿,马上将手头的工作抛到九霄云外,转头冲著山洞入口跑了过去。
李帅自己按著那包了一半的布带,有些寂寞地自己胡乱缠起来。
方小月挪了过来,眼中尤带著泪水,却红著脸望著李帅精壮的胸膛,低声道:“李大哥,我来帮你。”
李帅慌忙将衣裳拉好走到一边,连连推辞道:“不敢劳烦方二小姐。”
方小月虽败不馁,继续纠缠李帅,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信云深那边的情形。
信云深将被点了穴的方小可推进山洞,看到一脸焦急走向他的高放,便对高放安抚地笑了笑:“小放,我没事的。你等一下,还有一个人。”
信云深说著,也不等高放说话,便又转身疾掠回去。
高放有些疑惑地望著外面,倒在地上的方小可对他怒目而视,他也完全感觉不到。
这一次却没让高放久等,不过片刻,信云深的身影便又出现在视野中。只是这一次,他却不是空手而回。信云深双手小心抱著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高放一愣,看著信云深慢慢走近,那女子的绝色容颜,也印入他的眼帘。
这女子高放并不陌生,他刚才还想到了她,正是那曾用血为他解毒的花音。
花音此时双眼紧闭,原本白皙的面庞更比从前苍白一层,一头柔顺黑发也显得散乱,发稍还有被燎起的微卷。她身上还算齐整,只是衣角之处也有被火烧过的黑色痕迹。看样子她在庄园里独自乱撞了不少时间。四处是火无路可逃的场景定然如同人间地狱,看样子花音爱了不小惊吓,现在仍旧惊魂未定。只是她却并未昏迷,信云深将她放下来的时候,她终於睁开眼睛,一手抓住信云深的衣袖。
信云深难得对外人柔声安抚:“花音姑娘不用怕,你已经安全了。”
花音点了点头,只是依偎在信云深身边站著,虽不近却也不远,保持著恰到好处的亲近。
高放在一旁看著,只觉得心底升起一丝异样。但此时却不是多想的时候。
在山洞的角落,陆情还在昏迷著,慕容骁在一旁看著他,面无表情。也许他对陆情也已失望,但高放知道他一定仍旧希望拯救陆情的性命。陆情体内经年累月的毒此刻发作起来,若花音真是药人体质,那便是解了这燃眉之急。
高放将这件事向花音说起,花音听完,却只是看向信云深。
信云深将她从烈火之中拯救,在她眼里,信云深已然是她最信赖的依靠。上一次见面时的高傲与高深莫测全然不见,此时她只如同一只受了惊的雀儿,全然没了自己的主意。
信云深向她点了点头,花音也算痛快,当即便伸出手臂示意高放取血。
高放取出小刀与瓷瓶,边上止血药也准备好,正欲动手,花音却又动了。
原来信云深正想过去看看李帅,花音见他离开,竟毫不避讳地拉住他的衣袖,抬脸看他的神情里满是惊惶。
高放无奈地看著信云深:“花音姑娘受了惊,你先站在这里,等我取完血。”
信云深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很是困扰。
高放将那细细的刀刃用火烤过,刚刚靠近花音的皮肤,信云深突然道:“不会留疤吧?”
高放一怔,心底尚来不及多想什麽,便拿起旁边的小盒子,向信云深道:“这里面的药有生肌止血的功效,虽然对大伤口作用不大,但是一点点小伤口,不会留下疤痕的。”这也是他刚才没有拿给慕容骁他们用的原因。这点药膏对他们的伤势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作用,这时用在花音身上,高放原也是要防止在花音身上落下疤痕的。
信云深点了点头,在一旁看著。高放继续动手,等安静下来,回味片刻,高放便觉得一丝冰凉的酸涩从心底涌上。
这不是他所了解的信云深。信云深何时会在乎别人,此时竟然会关心到这种小事,难道他对花音──
高放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至脑後,只专心对付起眼前之事。
取了血,又仔细给花音手臂上的伤口敷了药,高放才匆匆走向陆情,将解药喂给他,暂观後效。
信云深和李帅又一起在山洞里找了半个时辰,终於找到一处机关,触动之後,几人身处的这山洞居然一震,缓缓上升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山洞才带著众人升至顶上,信云深站在崖边望著深渊之中那被大火焚毁的情花山庄,也不由得赞叹这机关设得实在巧妙至极,竟将整个山谷与山峰的起伏之势都利用了进去。
高放一直有些闷闷的,脸色也不太好,信云深走到他身边,小心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担忧道:“小放,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色很差。”
高放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抬头看到少年关切的神情,高放只觉得心头一紧。
他果然是──栽在这个小子的手里了。如果信云深对著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如果信云深像对他一样再对别人这般亲密,高放简直无法想像,自己将会有多麽难过。
只是,他知道麽?!他到底懂还是不懂?!
一行人出了情花山庄,慕容骁招来焚心门人,欲将情花山庄和那些中毒的江湖人全部押回焚心门。
方家几人与慕容骁的恩怨,自然只有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至於那些中毒之人,带回以医术见长的焚心门医治是最合适不过的。这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连信云深也无话可说。
他原本是想将那些江湖人都押回清风剑派,无论是救治还是其他,都可以让清风剑派的声望再上一层楼。就这样让焚心门带走岂不是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但眼下带回清风剑派也不是个好办法,这麽多人中了这种毒,寻常大夫都无可奈何。稍想一想信云深也便释怀了。今日无论是谁接手这些麻烦,清风剑派都可获益,甚至因为焚心门的魔教身份,连这最後一步医治的功劳,也会归益於清风剑派。
信云深抱剑站在一边摸著下巴评估损益,一双水润大眼时而眯起,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高放走了过去,把手在他眼前摆了摆:“云深?!想什麽呢,这麽出神。”
信云深嘿嘿一笑,抱住高放一只手臂:“自然是门派大事。”
“小鬼。”高放不以为然,却不知道人家真的考虑得十分深远周到。
若有任何人能够洞悉信云深天真面容下的诸多想法,尽管有些带著稚气,还不那麽成熟,却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接手江湖第一门派的最合适的继承人,比仗剑任侠的楚飞扬更合适。
只是几乎无人看透,也无人知晓,他的理性能够让他做到哪一步。
风波已定,还有诸多杂事自有焚心门的弟子来处理。慕容骁重伤虚弱,信云深和高放便代为指挥,将一切都处理妥当。
众人依旧住在原本下榻的客栈之中,慕容骁命人先行将中毒之人带回焚心门,自己却以养伤的名义留了下来。
不过几天时间,一切似乎又恢复平静。
高放却仍旧觉得有些不妥,甚至有些不安,至於是哪里有问题,他却说不上来。高放将信云深找来,想问一问他的想法。
信云深道:“我并没有感觉到什麽,小放,你是不是太累了?”
高放迟疑道:“但愿如此吧……你记得之前那个将我们带进情花山庄的那个老人麽?你後来有再见过他吗?!他可安好?!”
信云深鼓了鼓脸颊,皱眉思索了片刻:“情花山庄出事之後,是方续和陆情将大部分山庄里的人都救到山洞的,好像没见到那个老人。後来我出去追方小可,除了花音,也没再看到别人。”
看到高放仍旧敛眉沈思,信云深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小放就是心软,想得太多,才觉得放心不下。事实上,我觉得那个老人并不简单,甚至他应该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他一定早就逃走了,那种人不会坐以待毙的,小放不用担心。”
高放无言地点了点头,信云深靠近他的脸仔细瞅著,笑道:“小放真不像魔教的人,这麽善良可爱。”
高放叹口气,心里却想道,若你知道我是怎麽对付你大师兄的,你就不会这麽说了。
信云深扑到他的身上,摇晃著道:“好了小放,别再想了。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可以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事了。”看高放疑惑地看他,信云深道:“找我大师兄呀,你不记得了?!”
他嘴里是疑问,眼睛里却盛满得意。小放现在连大师兄都抛到脑後了,真是可喜可贺的进步。
高放想了想道:“不用了。”
信云深疑惑道:“为什麽?!”
因为高放现在已经知道有楚飞扬在照顾君书影,他自然会将君书影照顾得很好。他也不担心楚飞扬会虐待自家教主。当日只是一夜春情,他就已经对君书影下不了手,何况现在君书影有了他的骨肉。那安胎药什麽的,他也是自己去买的,甚至把对他十分暧昧倾慕的梅大小姐都故意气走。何况他还是信云深的兄长,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高放都对楚飞扬的为人十分信任放心。
这些却无法向信云深说清楚。
高放只能道:“不需要了。对了,你们应该会与你大师兄保有联系吧。只要帮我传一些讯息给他就好。”楚飞扬现在一定已经带著教主隐居起来,他没头绪地到处找也不是个办法。算起来也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必须及时赶到教主身边,免得到时候无人照料。现在让楚飞扬知道自己的意思,将藏身之地主动告诉他,才是最稳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