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刚走出几步,忽然叶京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管事,麻烦你走一趟,将我的名帖递到学政司。”
李管事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叶京华正低头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塞在赵宝珠手里,头也不抬地道:“在书架第二格。”
李管事愣了半响,才急忙走过去,按叶京华所说拉开抽屉一看,果然见他的名帖正静静放在里面。不知之前叶京华藏到了什么地方去,现在又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李管事在心绪震荡之下手都有些抖,将名帖拿出来上下翻看了一番,确认是叶京华的无疑,才惊诧又喜悦地抬头看向叶京华:
“少爷,您——”
叶京华抬起手,在空中一顿。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李管事不得不将话吞下去,拿着名帖退出去了。等出了书房,等在另一边拐角处的邓云立马兴冲冲地凑上来,“李管事,少爷怎么说?”随后他又看到了李管事手里的东西,猛地一惊:“这、这不是少爷的名帖吗?!”
李管事神情复杂,道:“少爷命我将名帖送到学政司。”
邓云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喜地仰起眉梢:“真的?少爷终于愿意下场了?那可太好了!”
“好什么?”李管事皱眉叱道:“你忘了先前那封信了?”
邓云一愣,接着犹如被一通冰水兜头浇下,结巴道:“对、对啊,那封信……这可怎么办?”
李管事,摇了摇头。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总之名帖是肯定得送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叶京华忽然改变了主意要参加科举,而且正好在这个档口——李管事深深叹了口气,顿时感觉自己头发都白了三两根,他家这个二少爷的心思真不是常人可以琢磨!等告诉了夫人老爷,又不知道是喜是悲——
第30章 哄睡
赵宝珠醒来之时,入眼的便是一片月白色的衣袍,离他极近处绣着一片金线连云纹。赵宝珠疑惑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枕在一片光滑的木头上。
有男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醒了?”
赵宝珠模糊地哼了一声,因睡得太舒服,一下子不能完全醒来。他从小便有贪睡这个毛病,虽家中清贫,但赵父自小对赵宝珠宠爱备至,就算是农忙季节也常常纵容他睡懒觉。赵宝珠也因此落下了这个毛病。
他还困着,不愿睁眼,下意识地扭过头,将脸埋进了眼前的布料里、
殊不知他这样一翻身,几乎半个人都靠近了叶京华怀里。
过了半响,他头顶传来几声低笑。一只手在赵宝珠背上拍了拍,有人温声道:“再睡会儿吧。”
赵宝珠于是理所应当地再次陷入梦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的人声再次将他从梦中惊醒。
“曹大人、曹大人,真的不行啊——”
“少爷说了不能让人进来——”
两道女子急切的声音之下,是男子快速逼近的脚步声。曹濂低沉浑厚的声音响亮地穿破空气而来:“让开让开,我找你们主子有正事!”
丫鬟焦急地跟在后面,可她们哪里跟得上身高腿长的曹濂,只得娇呵道:“曹大人,您再这样我们就叫护院了!”
曹濂不耐烦地说:“你自去叫吧!我先进去了。”
“曹大人——”丫鬟们自然是尽全力阻拦。
赵宝珠在第一声’曹大人’传进来的时候就醒了,一抬头,便看到了叶京华玉色的一张面孔。他正侧着头,皱眉看向窗外,淡色的唇拧出一条微微冷硬的线条。察觉动静,叶京华侧过脸,见是赵宝珠醒了,眉目间温和下来:
“这次彻底醒了?”
赵宝珠睁着一双猫儿眼,这才发觉自己是在听叶京华讲书时睡着在了长椅上,登时’腾’地一下从长椅上弹了起来:“我——你、你我——”
赵宝珠的脸涨的通红,开口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叶京华也跟着他直起身,将手上的团扇放下,而后自然地搭在赵宝珠的右肩上:“怎么了?为何脸这么红?”叶京华轻蹙起眉:“可是怪我没叫你起来?我看你困得厉害,用功读书是好,可也不差这一日。”
他语气表情关切,似乎一点也没觉得两人卧在一处有什么不妥。赵宝珠说不出话来,踉跄着从长椅上滚了下来,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摆,涨红着脸道:“少、少爷——宝珠失礼了。”
叶京华见他如此局促的模样,皱着眉缓缓坐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曹濂洪亮的声音:“叶二!快出来见我!”
叶京华眉头狠狠一蹙,转头对窗外道:“让他滚。”
门外似是有人听到了这句话,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赵宝珠却顾不上这许多,低下头脚底抹油般往书房外面跑,谁知刚冲出门口,就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宝珠?”
曹濂刚挣脱阻拦他的人,刚到书房门口就被撞了个正着。低头一看是赵宝珠,神色一怔:“你——”
他看了看满面通红的赵宝珠,又看一眼头上书房的牌匾,神情从怔愣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赵宝珠没工夫注意他的神色,慌忙地向曹濂行了个粗糙的礼,口中急切道:“宝珠见过曹大人。宝珠先告退了”
说完便拔足狂奔,一溜烟儿地在走廊尽头没了人影。
曹濂高高挑起眉看着赵宝珠的背影,片刻后’嚯’了一声,转头撩起门帘走入书房中,便见叶京华一脸冷色,立在书房中间。
曹濂也不惧他满脸的冰霜,高挑起眉锋,用扇子上下指了指叶京华:“平日里见你一副清高样,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没成想也是个衣冠禽兽。”
叶京华本就因为赵宝珠落荒而逃而心思有些烦乱,一听曹濂的话,顿时冷眼如刀般扫来:“你是活腻了?”
曹濂在他剜肉一般的眼神下一颤,道:“喂喂,是你做了坏事,还有脸面说我?你且老实说来,刚才在这书房里对宝珠做了什么下流事,惹得人家泪眼汪汪地跑出去了。”
叶京华闻言,眉头更紧一分:“他哭了?”
曹濂闻言一怔,他是随口乱诌的,但见叶京华这幅担忧的样子,他坚定地一点头:“是啊,哭得可伤心了。连招呼都没跟我打就跑了。”
叶京华眉头紧蹙,定定看了他一眼,偏头唤了丫鬟上来:“去看看宝珠怎么样。”
玥琴点头称是,退了下去。曹濂这便知道自己的小谎言已经败露了,但也不太担心,笑盈盈地凑到叶京华面前:“我知道了,定是你这愣头青不懂体贴人,把人家吓坏了是不是?”
叶京华正垂眼将屋里的安神香熄灭,闻言冷道:“再说一句疯话就给我滚出去。”
曹濂’嘶’了一声,每次他来叶府都被骂得跟条狗一样,但又常常无法反驳。这次他终于有了底气,绕到叶京华面前诘问道:“你敢说你刚才没对人家做什么?”
叶京华正盖上香炉的盖子,闻言一抬眼,高挑起眉锋:“做什么?宝珠还那样小。”
曹濂闻言一愣,想了想道:“十六岁……也不算很小了。”
听他这样说。叶京华蓦地抬起眼,其中机锋如刀般刮向曹濂:“你给我离宝珠远一点。”
曹濂听了他的话,先是愣了一瞬,接着大为光火:“叶二,你把我当什么人?!”
叶京华将香炉都一一熄灭,绕开曹濂走到书桌后坐下,冷声道:“当衣冠禽兽。”
曹濂说的话回旋镖一样的扎到了他自己头上。他气得心肝儿疼,用手指着叶京华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重重叹了口气,坐到书桌面前。
“算了,我说不过你。”
他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抬起头对叶京华道:“这次我算是服了你。没想到春闱的事情你是确实有办法!”
曹濂说着这儿,啧啧称奇:“没想到还有常将军这一招,天下人都将他全然忘了——就你这个心长七窍的精怪,还记得他老爷子的嫡孙儿该今*年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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