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钱了分钱了!
——为什么抄家灭族不会使朝堂有特别大的动荡,就是因为这事。抄来的财产, 由皇帝和大臣瓜分, 这次一口气抄了十五万人,不管是皇帝私库, 还是各部库房, 又肥了一波。
老皇帝叹气:“可惜了。”
许烟杪茫然看他一眼。
【可惜什么?】
老皇帝似乎是自言自语:“可惜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抄家了。虽说天底下不缺想当官的, 但不管是官还是吏,培养起来都需要时间。”
【啊……】许郎眨眨眼睛。
老皇帝兴致勃勃地打开箱子,开始清点自己的“收入”。
锦衣卫瞥见一只乌鸦恰好落在窗台上歇脚,心里骂一声晦气鸟,就要过去驱赶。
前一刻,听到老皇帝啧啧称赞:“这玉瓶料子不错嘛。”
后一刻,听到许郎心声:【那兵部侍郎贪了抄第五昂家,抄出来的财产,还修改抄家底册……刚刚老皇帝说短时间内不抄家了,是不是也不抄兵部侍郎的家啊?】
老皇帝手一紧,玉瓶发出了吱吱呀呀的摩擦声。
谁贪了什么?修改了什么???
【哦豁,原来老皇帝手里拿着的那个瓶子,真品是纯正的羊脂白玉呢,但是反正老皇帝也辨认不出来,兵部侍郎就随便找了个大路货调包。】
锦衣卫面色一白,也不敢去赶什么乌鸦了。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满头都是汗。
而老皇帝背对着许烟杪,面色猛地阴沉下去。
他似乎是摸够玉瓶了,又把它放下。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第五昂收集来的字画。老皇帝不太会赏析,更不喜欢附庸风雅,把这些挂在自己屋里,但这些东西赐给文臣,可比赐金银珠宝能够让他们感恩戴德多了。
正好,金银珠宝他能自己留下了()
*
老皇帝拿起一卷《麻姑图》,其上有书圣的晚年楷书精品,钩如屈金,戈如发弩。
许烟杪:【假的。】
老皇帝冷笑一声,放下后,又拿起另外一副《牡丹图》,乃是东楚著名画家卢清诚所作,曾有收藏者出价二十万两才将之买下,轰动一时。也不知这图什么时候流落到第五昂手里了。
许烟杪:【假的。】
锦衣卫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而老皇帝目光一寸寸扫过箱子里的古董,又拿起那被评为天下三大行书之一的《九月九日贴》。
【假的!】
拿起西楚四大家之一,徐邕的《华严经》手抄本。
【假的!】
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霾密布。
兵部侍郎是吧?
试图愚弄他是吧?
“赐死。”
锦衣卫拱了拱手,迅速离去。
许烟杪猛地回过神来。
【赐死?怎么就赐死了?】
就要去继续翻系统,看看有没有什么八卦。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卷起赝品手抄佛经,敲了敲箱子盖:“想不通我为什么突然说赐死?”
许烟杪拱了拱手:“确是如此……”他斟酌地问:“陛下想赐死谁?”
“兵部侍郎福禄祖。”
“怎么……”
“他以为朕看不出来那玉瓶,那字画,都是赝品?”
老皇帝一副自己早就看出来的样子,冷哼一声:“既然敢愚弄朕,就要付出代价。”
许烟杪一时接不上话,只在心里震惊。
【老皇帝居然早就看出来了吗?也对,当皇帝这么多年,品鉴能力早就上去了。】
【可是万一不是福侍郎干的呢?】
老皇帝又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朕还没查清楚是谁干的,就下令赐死,很有暴君风范?”
【这怎么还给人上升了呢!!!】
许烟杪立刻:“臣没有!”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老皇帝啧了一声:“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许烟杪瞪大眼睛。
【真、真的吗!】
【不过,好像确实,听说确实有人很容易就会被有社会经验的人猜出来自己在想什么。】
【可恶啊,为什么我以前没进修过表情管理课!】
老皇帝好整以暇看着许烟杪精彩的脸色,把赝品佛经又丢回去,继续说:“我没查是谁干的,是因为他领头抄家。如果是锦衣卫干的,不可能如此大量调换而不被这位侍郎察觉。能在造册上动手脚的唯有他。而如果是侍郎和锦衣卫联合,那也没有关系,有个话叫‘抓大放小’,他们逃过一劫,也会知道是我特意不追究,往后做事必然更小心翼翼,尽心尽力。而有那兵部侍郎被赐死的先例在前,以后负责抄家的领头官员,恐怕也不敢随随便便朝那些财物动手了。”
——至于偷拿一两件,这个是免不了的,只要不太过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完就见混小子笑着说:“臣多谢陛下。”
老皇帝纳闷:“你谢我什么?”
许烟杪眨眨眼睛:“陛下不是在教臣为官之道吗?抓大放小……”
老皇帝笑了一下,没有多揽功,只是坐回批改奏章的桌子前,抓了桌上碟子里的一大把花生仁芝麻糖,放许烟杪手心里。自己也大嚼起来,一边嚼,一边批改奏章。
许烟杪吃了一颗花生仁芝麻糖,眼睛一亮,奉上华夏人对甜品的最高赞誉:【好好吃!不太甜!】
至于查看抄家八卦什么的,许烟杪没有再继续翻下去。
他属于那种基本上了解过真相,就懒得再翻系统的性格——当然,偶尔也有例外,但这次显然不是。
老皇帝批改奏章,写得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天边火烧一样的云层映射下光,将树影打在窗纸上,像极了溏心松花。
写着写着,老皇帝突兀一顿。
等会……
许烟杪这臭小子,不会是提前知道了兵部侍郎会替换抄家钱财,特意来看热闹的吧!
*
老皇帝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不然这小王八蛋什么时候这么勤奋过,往常衙门落锁了,不是在家玩猫,就是逛东市、逛西市、逛虎坊、看戏剧、看街头卖艺、游郊外,一路连吃带买……哦,最近热衷于去京师第一酒楼袁园吃醉虾,他都担心他会不会得虫病!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把朕的糖还回来!”
许烟杪低头看自己刚被抢走糖,空空如也的手心,另外一只手困惑地摸着脑袋。
【老皇帝这是……怎么了?】
懵逼.jpg
*
兵部侍郎福禄祖正戴着他的黑缎小帽,捧着他的西洋仕女图鼻烟壶,神态悠然地吸着鼻烟。
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副《牡丹图》,展开约有十三尺长,纯用水墨绘成。水墨双勾是粉白牡丹,水墨浅淡是黄、紫色牡丹,水墨浓重便是深红牡丹……牡丹的万紫千红,全然在这一份浓淡变化中。
“高贵而不艳俗,真美啊……”福禄祖痴迷地看着这画卷,夸赞的声音细不可闻,唯恐惊了水墨。
这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险,费劲功夫在锦衣卫和小白泽眼皮子底下偷渡出来的财富之一。
他敢干这个就是摸准了许烟杪对抄家灭族的血腥味不感兴趣,对钱财也带着神兽独有的超然物外,不大可能会关注别人抄家。
富贵险中求,干了!
现在看来,他干得很成功,果然,只要小心一点,摸准神兽心思,一样能欺瞒过去。
至于陛下……
反正陛下也不喜欢文艺的东西。比如诗词,在他看来,除了劝农劝学的诗,其他那都是无病呻吟的玩意儿。
还记得当初乐学士对着浩浩大江念了一首赞诗,还跟陛下夸这江水极美,陛下听完后把嘴一撇,说什么:“美啥啊,夏天经常发大水,村子都给淹了,农田都给泡了,一泡好多个月,庄稼都没法种,饿死老多人,咱年轻时候要饭,一路上京,遇到的全是拖家带口要饭的,其中半数家里被水淹了田,没钱又没米。百姓祖祖辈辈都在吃这河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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