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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171)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0:52:49 标签: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先婚后爱 生子

  王契神色微变,大概不曾料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事情挑明,阴恻恻道:“姚夫人慎言,就算自己不要命了,也要想想令郎该如何自处。”

  谢浚闻言,顾不得羽林卫的刀还抵在他脑后,叫骂道:“你休想拿我来要挟我娘,谢家上下没有人怕死,只怕死不清白,死不得其所!”

  “口口声声,”王契将几人挨个掠了一回,“攀扯相府也就罢了,小公子和两位夫人再说下去,言上天子,怨及龙庭,在场数百人听得真切,那异心和罪名可就是板上钉钉,再不能用‘莫须有’来粉饰了!”

  谢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我们有什么不敢言上天子?如今玉料都被抄走了,那凭空出现的传国玺也被搜出来了,乌衣巷除去我们这些肉体凡胎,再没有什么可供报还天子这些年的‘知遇提携’之恩了!若天子还想要,那便拿去就是了!”

  谢竟被制在原处动弹不得,只喊道:“娘暂且留些余地,哪怕先到狱中我也可设法转圜!王氏岂会不在乎史册留名?”他抬头剜了王契一眼,“想必相府亦不愿受万民唾弃、口诛笔伐!”

  谢夫人神情是早已望到宿命终点的平静:“你以为此刻在乌衣巷中和他们撕破脸,与囚于诏狱多做几日瓮中鳖,下场会有什么不一样?”

  谢竟只得转向姚氏:“嫂嫂!你与浚儿带着娘先走罢,谢家的清誉名节都不必管,什么东西能比你们的命重要!”

  姚氏眼神中有淡淡的哀惋,她同样一步都未动:“他们若然真正敬服丹书铁券,今日之祸根本就不会发生。事已至此,只剩‘虚惊一场’和‘十死无生’两个结果了,之无,你觉得会是哪一种?”

  谢竟一顿,愣愣地张着口说不出话来,茫然看向满院的谢府家仆,那里面大多数面孔他是熟悉的,他是认识的,甚至有不少人在这座宅邸生活的年头比他自己还要久。他喃喃地哀求着:“你们……你们走啊……”

  没有人挪步。

  “你们走啊!”

  良久,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二公子,我们走不掉的。”

  谢竟恍然发觉,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很清楚,这场剧变里没有缓冲,没有转圜,所有那些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在政治角逐面前,统统都是不存在的。

  要么无事发生,要么死。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所有人都有数,而且一早就心知肚明。谢家祖孙三人一被下狱,他们紧随其后便要被夷灭。逃出这道大门,他们是抗旨不遵,更是谋逆罪人,根本不必妄求生路;而一样是死,留在这道门里死,至少无须替权力倾轧背负恶名,至少对得起陈郡谢氏这些年对他们乡里家眷的庇护,至少不辜负主仆一场的恩情忠心。

  就如谢浚之言,死得清白,死得其所。

  王契已经不耐烦继续虚耗下去,他在门前来回踱着步,不时转眼看看谢府之内,仿佛在掂量事态轻重。半晌他对家仆们开口,意味不明:“诸位抱定了主意甘心殉主?”

  无人予他回应。

  王契又把视线转向姚氏和谢浚:“你们母子呢?”

  两人只是漠视了他。

  他最后将目光集中回谢夫人身上:“夫人仍不走?”

  谢夫人坦然道:“即便是到了天子眼前,我一样还是这句话,你们休想迫我踏出大门半步。今日谁若想强闯谢家,就要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王契再不犹豫,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抬起手来,那首领立即施令,门外等候已久的羽林卫顷刻挽弓,谢竟心中大震,脱口嘶吼道:“娘——”

  然而王契的手已经挥下,数箭齐发,镞心却一起对准了门下最前方那道从未弯折的身影。

  谢竟耳中的世界从那一刻之后变得岑寂无声,他瞠目欲裂,甚至连眨眼的能力都忘却,直勾勾地注视着箭头没入他母亲那脆弱的、毫无防备的心胸。他没办法数清究竟有多少支箭,因为血是那么乍眼那么迅速地在谢夫人的锦衣上蔓延开来,在避无可避地亲睹她仰面倒下去之前,就已经永远烙死在了谢竟眼底。

  他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声嘶力竭地喊着,但他什么也听不到,便无从判断究竟是失聪还是失声。

  王契定定地望着谢夫人倒在阶下,不再动弹:“如夫人所愿。”

  冲突就在这一瞬间被点燃,谢竟看到家丁们迎着箭雨和枪戟顶上去,哪怕难以与禁军相抗,但他们仍然不约而同地将谢夫人的遗骨团团围起来,护在中央。

  他看到手无寸铁的姚氏硬生生夺下羽林卫的长剑,砍断绑缚谢浚的绳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送他一路逃出前厅,然后转回来背抵角门、以身作锁,被追兵一刀斩断侧颈。

  他看到鲜红的焰光自内院而起,这才是贞祐十七年这个冬夜真正要烧的地方。他看到时近破晓浓云压檐,须臾间暴雨倾盆而下,可为什么浇不灭冲天的大火?

  火没有声音,雨没有声音,人咽气也没有声音。

  谢竟被狠狠摁在原地,身挣不脱,眼闭不上,乌衣巷的浩劫从今镌入他余生的每一个日夜。

  最后他扬起脸直迎上雨水,视线瞬时被模糊掉。中庭遍地狼藉,供桌上的东瓶西镜摔得粉碎,化作脚底埃土,可是“百忍家声”四字却牢牢高悬厅前,坚固得近乎残酷。

  “忍”字头上那一把刀跨越百余年的矞丽和荣光,终于,在此刻堂皇地劈落下来。

 

第102章 二四.三

  谢竟被押到朱雀桥下,回首一望,乌衣巷上方的天幕已经被火光映照出朝霞的颜色,让他想起九年前陆书青出生的那个清晨。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与天家婚”的身不由己,而命盘早从更久以前就已经开始转动,写好了每一个人的结局。

  乌衣巷被彻底封锁后,羽林卫才将谢竟松开,任他狼狈地伏跪在地上,却不见哀色与泪水,只是迟钝地抬眼看向他们,仿佛魂已离舍。

  那首领请示王契:“大人,这就放他走么?”

  王契没有回头,只是面色无澜地撑起伞:“随他去罢,金陵城这么大,看看哪一家敢收留他。”

  谢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支撑住身体,拖着步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等到神思稍稍回笼,他才发现目力所及之中早没有了乌衣巷的影子,贴身的寝衣和外面的披风已全湿透,而转过头去,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只有昨夜陪他去谢府的猗云。

  “……我们去何处?”谢竟抬起手来,抚上猗云的鬃毛,“何处可去?”

  猗云用纯澈的眼神回望他,略垂下脑袋,想要谢竟到她背上去。

  在金陵的这十年里他把根太深地扎在了昭王府,像是泡在这个蜜罐子里长大,身边的所有人都那么爱他——父母兄侄爱他,稚嫩的儿女爱他,陆令从爱他,连姚氏和陆令真都爱他。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做,不想烦忧的心事可以不烦忧。

  如今真正要一刀两断,谢竟才惊觉他的天真早就与外面的世界有了巨大鸿沟。他能够随心所欲是因为有人在给他兜底,而离开了王妃和小谢公子的身份,他原来寸步难行。

  谢竟下意识地想待在孩子们身边,但昭王府他回不去了,被废弃比被休弃要更严重。谢家已深陷火海,他还能去哪里?是去吴家?姚家?摘星楼?太初宫?还是诏狱……

  诏狱!

  谢竟脑海中飞快回忆谢翊那些同僚、同年、门生、世交的名姓官职,谁能让他进诏狱见到父兄?

  猗云敏锐地体察到了谢竟的六神无主,蹄下生风,载着他向城东官宦聚居的青溪一带而去。就算皇帝病重多日不曾早朝,各家大户开门迎客的时辰本也该到了,但沿着街巷一路疾驰,却连几个行人都不见。

  他宽慰自己,大雨如注不便出行,可是一扇扇森严、拒人千里的府门却由不得他无视。甚至有在偏门遮遮掩掩观望的仆从,看见他的身影,慌忙退入院内,把门掩紧。

  谢竟愣了一瞬,当街下马,跌跌撞撞地跑到其中某一户阶前,扑通一声跪下:“晚生谢竟拜叩,请世伯开门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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