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是没有否认的。
他是个对感情非常果断的人。
那一刻,他果断的没有否认。
至少从他内心深处,他是喜欢他的。
以往他害怕失去,所以他紧闭心房。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曾拥有,不接纳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接纳,他就不用承担失去的风险,他也就不会再有失去任何东西的可能。
可有些人,无关他承不承认喜欢他,接不接纳他,他都已经融入他生命里的点点滴滴。
现在,他不想失去。
第92章
燕山道路崎岖,就算祁丹椹想让马儿跑快点,也是有心无力。
一路上看到地上倒着横七竖八还未凉透的尸体,马蹄踩踏着鲜血残骸,惊起路边啄着新鲜血肉的野雀,林间不知名鸟儿咕咕叫着,像是一曲哀叹挽歌。
祁丹椹顺着尸体指引的路追着。
林间忽然有马蹄踢踏人声议论的动静。
祁丹椹与一众人神情戒备朝着有动静的方向策马而去。
这八成是自己人。
若是逃兵的话,早就躲起来,或者想方设法逃命去了。
他走到近处,只见山林矮坡里几个人在检查尸体。
一人道:“这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啊,完全分不清,怎么就没个活的问问呢,要不我们还是回城等大军进城?”
一人极不赞同道:“要回去你们回去,我要找到公子再回去。”
检查尸体的人声音里充满惊讶喊道:“表少爷。”
那极不赞同的人登时吓得脸色惨白,看向那具被毁得面目全非,躺在林间水洼处被泡得发白的尸体,眼泪没憋住,唰一下落下来,哭喊震惊道:“公……公子?”
他走向那具尸体,看着被泡得肿胀发白蚊虫嗡嗡嗡的尸体。
哪有半点他家公子的风姿。
正对着他的左耳上也没有米粒大小的红痣。
认为自己被戏耍了,他愤愤怒骂:“公子怎么可能成这样?你眼瘸了吗?下次再吓我,等公子回来……”
检查尸体的秋风拿着下巴指了指山林间的高坡,道:“咯!”
南星与飞羽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祁丹椹骑着马儿崩腾而来。
两人露出惊喜之色,站起身,朝着祁丹椹迎过去……
祁丹椹走到近前,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道:“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当时魏信发动宫变之事太急,他在苍山县,疲于奔命,自己都听天由命,何谈他这几个属下。
他本想着有飞羽保护、有秋风八面玲珑周旋。
他们虽会吃点苦头,应该能保住性命。
现在看来,他们不仅保住性命,还过得还不错。
南星看到祁丹椹,惊喜得擦了擦刚刚为那具泡得发白的尸体流出的眼泪。
越擦越多。
最后,他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公子。”
他没有扑过去抱住祁丹椹,而是先抱住秋风。
拿着秋风的衣服擦了擦控制不住的眼泪鼻涕。
秋风怒道:“滚犊子。”
南星这才抽抽噎噎的迈向祁丹椹,道:“公子,这段时日我们可担心你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生怕您出什么事儿。”
秋风附和点头:“对,公子,当日宫变,我都没反应过来,别提多凶险了,不过有一位恩公救了我们,将我们藏在他家中地窖里,我们才逃过一劫。那位恩公说,他家主人与公子有渊源,所以才会救我们。”
祁丹椹狐疑。
是谁?
他在京都除了太子党,没有认识的人?
唯一一个愿意帮南星的恐怕是宣瑜。
但,若是宣瑜,就不会偷偷摸摸的。
他一时想不到那人究竟是谁。
但此刻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他问向三人道:“等我回到京都城,我会备上厚礼去谢那位恩公。我问你们,你们可知锦王的人马朝着何方而去?或者,你们知道五皇子与六皇子的人马逃往何方?”
秋风若有所思:“我们也正在找锦王府的人马呢?我们听说你们攻城,大军守在武进山,乘着京都大乱,我们本想去武进山的,但那里戒备森严,我们根本进不去,后来听说太子殿下清查魏府,锦王殿下追逃兵追到燕山,我们想着公子往日天天与锦王殿下在一处,就来这里找你们,不过根据我们的查探,有两队兵马应该是往燕山北方高地去了……”
祁丹椹点点头,立刻翻身上马,就要扬鞭而去。
飞羽追上:“公子,属下跟着保护公子。”
秋风也要跟上,道:“我也跟着表公子。”
祁丹椹看着几人,扔下一枚印章,道:“你们拿着我的私章,在这里等后面追上来的兵马,带着他们来找我。”
后面那队人马是跟祁丹椹跟丢了的。
有秋风等人接应在此,也不怕那队人马跑错方向。
说完,他就策马扬长而去。
南星不解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连话都没跟我们说两句,就急匆匆的要走。”
秋风白了南星一眼:“你没听公子说吗?他要去找锦王殿下。”
祁丹椹顺着秋风等人指引的方向,往燕山北方高地策马而去。
越往北方高地,道路越崎岖,树林越密集,尸体横七竖八躺得越多。
他们甚至还经过几个尸山,场面极其惨烈,高地的风中尘埃都是红色的。
花枝摇曳,扑面而来的不是花香,而是血腥味。
马背上极其颠簸,好在祁丹椹为官这么多年,树敌无数,因不善武艺,只得多学点逃命的本事。
骑马是最基本的保命手段,他学得还不错。
刚转过高坡,他就闻到前方林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间或夹杂着人的呻|吟哀嚎痛苦声。
那声音仿佛不是从人的喉咙里喊出的,而像从人的骨头里喊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人惨痛到极致,他虚弱发不出任何声音,但骨子里对于疼痛的本能让他叫喊,他只能极其细弱发出一阵阵痛苦声……
声音不是一个人的,像是一群人的。
有老人小孩女人……
所有悲惨的声音汇集在一处。
像是十八般地狱里凄厉哭喊的鬼魂。
那是发自生命的痛苦……
他连忙朝着林间策马而去。
越往丛林深处,哀嚎呻|吟声越强烈,血腥味越浓重,比刚刚的几座尸山还浓重。
他心里既镇定又慌乱。
一个人究竟痛苦到什么地步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宣瑛一定不会这样痛苦的叫喊。
所以他很镇定。
若是痛苦到这种地步,那真不如直接死了。
可见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他怕宣瑛又遭受重创。
所以他很慌乱。
等走到丛林深处,护卫一声惊呼,他勒住马匹,循着护卫的惊呼声看去,顿时毛骨悚然。
这种毛骨悚然不是惊恐惧怕,而是看到某一样东西,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是人性本能带来的悚然。
眼前高大密林树上密密麻麻吊着上百人。
是被活生生剥了皮露出里面鲜红血肉不断滴血的血人。
甚至连妇孺婴孩都没放过。
无一例外都被活生生剥了皮,赤红的血肉就这样裸露在面前。
那些人还未死透,极其细弱痛苦声从那些人嘴里发出来。
蚊虫围绕着剥了皮的尸体活人跳跃起舞,宛若一场举世盛宴。鸟雀在林间穿梭,叽叽喳喳的蹲在死去婴孩的尸体上啄着鲜嫩的血肉,间或被活人痛苦声吓得惊起……
有两个婴孩已经被鸟雀啄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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