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刚把思来放在榻上,外头却忽地响起了一点动静,有只手掀了帘,缓步走进来,没看他,只是把一瓶伤药放在那厢内的小几案上,也不打招呼,开口便道:“腿上不是还有伤么,擦过药了没有?”
沈却起身来,尽力使自己坡得不那么厉害,到了沈向之跟前,才抬手,低缓地:“师父……”
沈向之这才用正眼去看他,他话本就不多,在沈却面前又一向是个严师的角色,两个都很闷的人这乍一相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那伤严重么?”沈向之又问。
沈却连忙摇头:“小、小伤而已。”
就这么一问一答,忽然便又没话了。
沈却努力地搜肠刮肚,才终于又抬起手来:“师兄他,他怎么样了?怎么没一道过来?”
“他没事,”沈向之沉声答,“让他留在王府里盯着呢,殿下不在,我也不在,总不能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往府里去。”
“你……”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小榻上那崽子似乎却又不安稳了,小声嘤咛起来,沈却便只好又折过去哄他。
“这是你……”沈向之有些难以置信地往他那边看了眼,“你的孩子?”
只这一眼,沈却便有些受不了了,不自觉地缩着,身形看上去有些佝偻,他最怕的就是亲近之人这样的目光。
可是他也不能不应,好半晌,才怯怯地点了点头。
沈向之看着他那副模样,心里浮起几分莫名的火气,从那大夫口中听到,和如今亲眼见到,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刚得知他身有畸形的那日,沈向之只觉得荒谬,沈却分明是他看着长大的,那样一个稳实乖顺的男孩子,虽然也不比旁人聪慧灵透,可却比他们都更能吃苦,更要用功。
比起自家那个没事便闹得他耳朵疼的沈落,沈向之心里偶尔还要更偏向他些,这哑巴不如沈落圆滑,倔起来牛一样,孤身躲到那异乡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人欺负。
这一岁以来,沈向之面上装得和个没事人一样,可心里却时不时要浮起几分担忧。
沈却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沈向之再明白不过了,他既自知身有残缺,藏着躲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故意去招惹谁。
他回府后也上下探查了一番,却压根寻不到这么一个人。
首先,内府并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除了王府中亲卫,便只剩下活在暗道里那些死士,亲卫们他都知根知底的,该娶亲的都娶了亲,剩下的那些独身汉,也不像是能把手伸到沈却身上的。
至于那些死士……就算那人神通广大,能背着雁王殿下跑到地面上来,可他又怎么能在谢时观的眼皮底下,欺负着他的贴身亲卫,还把人的肚子给……给搞大了呢?
随着这些思路一条条地被否决,最后便就只剩下了一个真相——
那位不知名的混蛋其实是雁王殿下,那这榻上的“孽种”,想必也是他的。
沈向之原本心里还存着几分疑虑,可到这见了殿下,那点疑虑顿时也烟消云散了。
如果那位奸夫不是殿下,沈却和那崽子眼下哪里还有命在?早就被谢时观就地处决了,怎么还会背着他走,做出那样亲昵的举措?
沈向之猜到了那奸夫,却猜不准这场事故的来龙去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却:“你是自己愿意的……还是别的什么?”
沈却不知该怎么答,只是摇着头。
事到如今,问这些早没有意义了,殿下若是想要他,这哑巴就是不愿意,又能怎样呢?
怕他要更难堪,沈向之忍着没再追问下去,随后很生硬地把话锋一转:“那崽子多大了?”
“一个多月,”沈却比划着,“快两个月了。”
“取名了吗?”
沈却本来想过去,在他手里写一写,可忽地又想起殿下说他取得那两个字不好听,因此稍一怔楞,便又摇了摇头。
这么屁点大的崽子叫什么名,也并不重要,沈向之本来也只是没话找话地想同他多说几句。
顿了顿,他又开口问:“殿下那里,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是怕这哑巴对王爷半点心眼也不揣,无声无息地吃了亏了,也不知道要和他们讲。
“这小崽子,殿下认是不认?”
“你呢,回去还做你的近侍,还是旁的什么?”
谢时观是和他说过一些,可这哑巴却总以为殿下是说着哄人的,也可能是实话,可兴起时说的话,等以后淡下来了,未必就还能算数。
思来姑且还是殿下的血脉,就算不得他看重,至少也还是个小主子,可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畸形的身体,留在王府里,不尴不尬,又算个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家记得七点准时来看,没时间的话记得先下载了。
都追到这里了,你们肯定知道的。(指手画脚
第七十五章
不等沈却斟酌完要如何答话, 雁王殿下招呼也不打一声,忽地便掀帘进来了, 瞥见沈向之, 他语气一顿,似笑非笑地:“不是说是去清点一下兵卒人数么?怎么点到这儿来了?”
沈向之很自然地一回身,仿佛他方才什么话也没问过, 朝着谢时观微微一颔首:“卑职听闻沈侍卫腿上有伤,恰好经过, 便顺带着送了瓶伤药过来。”
他叫得那样生分, 好像他真是顺带着送药来的,只是尽一份责,并不为了私心。
沈向之这话着实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因此谢时观只一抬手, 便让他退出去了。
“方才和你那师父都谈了些什么?”为防这路上还藏有缪党余孽,谢时观身上也换了一套轻甲, 贴过来时身上冷冰冰的, 胸前那一块护心镜抵着他,又硬又凉, “说我坏话了?”
那哑巴忙摇了摇头, 有些变扭地躲着他, 这样的姿态不大好抱,因此殿下便干脆把他抱坐到了自己腿上, 而后鼻尖抵在他后颈上蹭了蹭,嗅他颈上的香。
沈却一向很怕痒,悄悄往前躲了躲, 可随即便又被他给拉了回去。
“什么时辰上的药?”殿下看着他那只腿。
沈却眼下正背对着他, 不好答, 因此便只在殿下手心里写道:下山时。
他们才下山时还是清晨,这会儿却已经是人定之初了,谢时观想也不想,伸手便去拿那几案上的药瓶。
沈向之身上带着的这伤药见效比那小寡妇自个调配的肯定要快得多,只是抹上去时怪疼的。
这哑巴的伤处比较高,冬日里穿的亵绊下摆微收,不好往上卷,殿下明知卷不到那个位置,却还要故意动一动手,然后很遗憾地:“怎么穿得这么紧,这要怎么给你换药呀?”
“你方才自己是怎么换的?”谢时观在他颈侧低笑着,“教一教我啊。”
沈却不知道那要怎么教,因此便有些难为情地在他手心里写:我自己……
那“来”字才写到一半,谢时观便伸手攥住了他那根指头,叫他没法再继续往下写:“你怎么那么烦啊?本王要纡尊伺候你,你该偷着乐才是,怎么还总要驳我?好大的胆子。”
他这样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凶,可话里似乎并没有真要怪罪他的意思。
手上却探进他衣摆,轻轻巧巧地一扯,那柔软滑腻的丝绸料子便落了下去。
那成衣铺里并不卖里衣,殿下又嫌他自己做的那一身麻料里衣扎身,因此便很霸道地把这哑巴那两套换洗的里衣给缴了,而后也不管他合不合身,逼着要他穿自己带来的那几件里衣亵绊。
沈却别无他法,若是不肯穿,那外裳里便要空空荡荡的,更不得体。
下了这亵绊,底下没衣料阻隔着,殿下身上那袍肚底下便是皮革连缀着坚硬的甲片,硌在这哑巴身下,蹭得他疼了,他也不好意思说。
可谢时观却像是压根没觉察一般,很温柔地俯下身去,托起他那只伤腿,他人往下压,沈却便也一道被挤在那中间,动也折磨,不动也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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