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叫这个名字。”
“赤蝶的绝杀令已出,人人得而诛之,唯有伏诛这一条死路。木已成舟,纵然你现在赶去也无济于事!难不成,你还妄图与整个江湖相抗?”
“绝杀令……已经……”迟鹤亭瞳孔骤缩,整个人微微一晃,眼底刹那间漫上血色,“方鸿轩!我告诉你,要是顾渺出了什么事,从此往后玄宗休想再有半刻安宁!药傀儡可不止被圈养在后山,白庄不是想要摧魂水煞吗?我给了他很多很多,他手里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比起药傀儡不遑多让!哈哈哈……别人不清楚你在乎什么,我可看得明白!你那宝贝侄子就躲在黑山遥峰上养伤吧?若那些东西不小心冲了进去,你猜他能不能留个全尸?”
方鸿轩眼角耷得更厉害了,透着雨云似的阴沉,似乎在思忖这话里到底有几分真。
“我这条命值不了几个钱,不过一堆破烂碎瓦,玉石俱焚又如何!”迟鹤亭面色惨白,眸子里像点了团荧荧鬼火,燃烧着疯狂和绝望,沉默片刻后,带着几分癫狂大笑起来,“奈何桥上顺便再问一问孟婆,上次给我喝汤里是不是忘了加料,这回得要个两碗才行,不然就把它的锅给砸了,再一状告到阎王爷那里去!”
方鸿轩眉头愈发紧蹙。
“本座可以放你走。”他似是让步了,缓缓开口道,“但,只有一个月时间,并要服下蚀骨香后才可离去。”
“我……”
“你别无选择。”方鸿轩打断道,“一个月后归来,这是本座唯一的条件。”
“蚀骨香有什么作用,你当我不知?服下?”迟鹤亭哂笑一声,“方鸿轩,白庄那边已经收到我来之前留下的口信,知道我将他暗地里干的那些勾当全都告发了。若日落之前,我没能带着他离开玄宗,他便会狗急跳墙,挣个鱼死网破!”
方鸿轩轻叹了口气,道:“你先莫急。蚀骨香唯有点燃才能发挥真正效用。如果直接服下,便成了普通毒物,会在一个月内慢慢侵蚀五脏六腑。只要你能按时回到黑山,自会安然无恙。”
闻言,迟鹤亭眼中的疯狂渐渐熄灭,化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漆色。
须臾,他开口道:“好。”
平沧道的某处野岭里。
篝火冉冉,三尾焦酥香嫩的烤鱼并排串在树枝上,来回翻烤着。
顾渺舔舔嘴唇,道:“还没熟吗?”
江无昼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再回去洞里吃两口蘑菇。”
“那个不好吃。”顾渺没精打采道,“好饿。”
“鱼是我捉的,火也是我生的,你没事做才会一直觉得饿。”江无昼挑了尾小鱼,估摸着差不多熟了,塞到他手里,“先吃一条垫垫肚子,再去找些果子来。”
“你不吃?”
江无昼摇头道:“没你要紧。”
整整四天,顾渺除了蘑菇和水什么也没吃,两块玉米饼全留给了自己,脸色日渐苍白,愣是撑到走出溶洞才晕了一小会。得亏自己在附近挖到了两块多汁肥美的茎块,挤碎了给他灌进去,才没把人饿出个好歹来。
顾渺接过烤鱼,三口两口吃完,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找野果了。
期间江无昼又打了只野兔,拿小刀剥去皮,洗干净了连同鱼一块儿架在火上烤起来。不多时,顾渺便兜着一包野果兴冲冲地回来了,手里还攥了把宽阔的叶子。
“好香!”
“鱼都熟了,你再吃点。兔子一会儿就好。”江无昼随手拣起一个艳红的果子瞧了瞧,半开玩笑道,“这是有毒的丹果,经常会有人当做野果误食昏迷。阿渺,你就没想过要分我吃点?”
他早在溶洞里就看出了顾渺不怕毒,顾渺也没有解释,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想过点破。
“么唔事……能次……”顾渺真饿极了,抓着树枝囫囵吞下两条,差点被鱼刺卡死,锤着胸口顺了半天气,才道,“我还带了丹草叶回来。”
“哦?有什么说法吗?”
“用丹草叶将丹果包起来,糊上泥巴,等火熄了以后埋进去放一会儿,丹果的毒性会急剧减弱。”顾渺想了想,“大概……最多拉个肚子。”
“还有这种土方祛毒?”江无昼惊讶道,“以前从不曾听说过,是我孤陋寡闻了。”
顾渺搓干净手指上的黑灰,眨眨眼睛,略微怀念道:“都是阿迟教我的,可惜那时我不肯好好听,就记得一点。”
“不错,很实用。”兔肉滋滋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江无昼咬了一口,笑道,“以你的身手,救他出来应该不成问题。也不知这山下是什么地方,等下我帮你借套衣服来,乔装一番再上路。”
“能不能要件红……”
“行,一定给你带身灰扑扑的回来。”
“……”
山下的镇子不算大,但不知为何,茶楼酒肆里随处可见外来者,说着天南海北的方言,连带着镇上也热闹许多。
“松州云水那边确实有召开讨伐大会,但平沧道的一个边陲小镇,怎会聚集了如此多的江湖人士?”靠着多年累积下来对情报的敏锐,江无昼觉得不太对劲,随意挑了家茶铺坐下,要了碗粗劣凉茶,轻车熟路地打探起了消息,“这位兄台……”
片刻之后,他神色凝重地走出茶铺,喃喃道:“封山围剿?”
第79章
江无昼回到山上,将衣物塞给顾渺,道:“有个坏消息,你且听我说……”
“哦哦,哦,哦……这样。”顾渺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认真翻看那些衣服,“这件好丑。”
“他们为何突然火急火燎地下了绝杀令?”江无昼背靠着一棵树,思索道,“我在茶铺里与数人攀谈,皆不清楚原因,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说你被妖邪蛊惑,爱食人肉,是煞星转世成了魔头,当诛。”
“是吗?”顾美人抱着挑好的衣服站起来,眨了眨眼,无所谓道,“以前还说我喜欢拿人的脑袋当夜壶,胡编罢了,吃饱了撑的。”
“但绝杀令……”
“用不着太过担心。”顾渺绕到一块石头背后,脱去破破烂烂的红衣,探出半个脑袋来,“你先回陵德湖,想办法将此事告诉阿迟。”
“然后呢?”
“叫他过来。”顾渺理直气壮道,“之前说不想牵连我,不愿见我。但如今绝杀令都出了,整个江湖人人都想砍我一刀,指不定谁连累谁呢。告诉他,弄坏坠子的事情我不计较了,若十天内没有赶来,等着给我收尸吧。”
江无昼:“……”
江无昼:“阿渺,绝杀令并非儿戏。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有几分把握能撑过去?我还听闻,天阳门从玄宗手里得到了你的画像,正在找人大肆临摹,准备给参与围剿的各门各派人手一份。暴露容貌这点,对你可谓是极其不利。”
“他们抓不住我的。”顾渺理了理鸦青色短衣,从丢弃的红衣下摆上撕了根布条,将凌乱长发捋顺了高高束起,山风拂过,衣袂翻动,眉眼间满是飞扬恣意的神采,“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你尽管放心地去。”
“……那好,万事小心。保重。”
陵德湖。
明明正是夏日草盛水绿之时,却弥漫着一股萧瑟之感。
江无昼骑着快马一路驰骋,经过湖边渡口时微觉诧异,一拉缰绳,勒马细看。
这渡口虽说几乎成了摆设,但前不久晌清欢为了陪自己游湖,又命人重新修缮一番,还雇了了船夫。
而今小舟尚在,船夫却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岛上出了变故?
右护法自暴身份,图谋不小,陵德湖要真有什么意外,必定跟此人脱不了干系。
若猜测成真,晌清欢那边倒是无需担忧,不知岑熙……他沉吟片刻,两腿一夹马腹,喝道:“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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