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向来不计后果,不高兴就跑去把玄宗据点给洗了,看人不爽就把那冒名顶替的假身份给揭了,闹到不可收拾哪怕倒霉死了也都是自己的事,但今晚……是从不曾遇到过的情况:有人帮他解决了。
可自己并不高兴。为何?
他一时茫然了。
就这么站了许久,久到迟鹤亭都诧异了:“还不去?你不是困么,怎么会睡到一半醒来找我?有事?”
顾渺如梦初醒,道:“没事。”
今夜的事儿太过陌生,心里没来由地揣进了一团乱麻。
他决定回屋后再仔细想一想。
回去后没多久,门被轻轻敲了敲。迟鹤亭端着个烛台,自顾自走进来,道:“没睡?坐着发什么愣呢?”
顾渺:“……快睡了。”
他还没想通呢,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迟鹤亭。
“睡什么睡。我思想来去,您老人家醒了来找我大概只有一样事。”迟鹤亭把烛台放到他跟前,俯身问道,“饿了?”
顾渺板着脸:“没有。”
“想吃什么?”迟鹤亭笑眯眯道。他一早认定这家伙是饿了出来觅食的,只是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嘴硬罢了。
“你不是……在生气?”顾渺迷茫。
难道准备在菜里下毒???
“本巫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不过三更半夜的,厨房里只有鸡蛋,只能凑活炖碗蛋羹给你,说吧,想吃咸的还是甜的?”
迟鹤亭觉得江无昼说得真没错。
太不像话了。
这要搁在以前,能吓掉一地眼珠子。
“都……行。”顾渺望着他,忽然觉窗外明月都不及那双映了烛火的眸子漂亮,亮晶晶的。这人会含着笑意跟自己说话,会问自己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但就在不久前,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进退两难的挣扎,所以自己才会睡不着觉,在这里干坐着。
刹那间福至心灵,云开雾散,他道:“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迟鹤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纳闷这家伙为什么突然说了句人话,琢磨片刻,怀疑道:“你该不会甜的咸的都想吃?不行,只能吃一碗。”
顾渺:“……我、我没有。”
见他呆愣的模样,迟鹤亭终于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道:“既然过意不去,可以来厨房给我打下手。”
顾渺点头,乖乖跟去了。
虽然他啥也不会,只负责吃。
等吃的间隙,顾美人闲来无事,拿过矮桌上那几个调料罐调换着位置玩儿。迟鹤亭边烧水边将今晚的事情回想了一番,道:“玄宗宗主手里的那幅画卷,你知道来路吗?”
前世自己没见过那玩意,不过也正常,毕竟方鸿轩生性多疑,弄得暗堂与七堂泾渭分明,两边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既然自己不知道,那么便是交给暗堂了。
方怀远隶属于暗堂,有这幅画在,顾渺失踪后被他带回玄宗,应当不是巧合。甚至可以猜测,赤蝶的“死”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画卷怎么来的,我不清楚。”顾渺道,“但画上的女子,是我的母亲。”
第23章
迟鹤亭不小心把汤勺掉地上了。
连自己都没见过的珍藏画像……那老东西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
不对,顾渺瞧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出生的时候,方鸿轩还没到能当爹的年纪。
他定定神,拎着汤勺,扭头问道:“你跟方鸿轩,什么关系?”
“自然是仇人。”顾渺冷冷道,“还能是什么关系?”
……行吧。
“在兰淮那会,我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玄宗想得到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迟鹤亭打了两颗蛋进碗里,接着道,“其实你心里是清楚的吧。”
顾渺沉默。
“我不问你那是什么东西,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污蔑陷害只是个开端。前世顾渺被擒,显然是玄宗后续的计划奏效了。从那幅被方鸿轩妥善收藏的画能看出,这东西对他十分重要,势在必得,若顾渺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恐怕会吃大亏。
“是乾坤宝图。”
“什么?”迟鹤亭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什么玩意?”
“就是那张指明乾坤洞窟位置的宝图。”顾渺歪了歪头,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整个江湖,谁人不知。你还问我?”
迟鹤亭从他手里一把抄走盐罐,嗤道:“假的。”
“我遇见过的这么多人里,只有你不信。”
废话。
这流言内容,还是上辈子方鸿轩把事情交过来后,自己咬着笔杆熬了一宿编出来,再张罗着给传出去的。这辈子不知哪位仁兄,一拍脑瓜子竟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不谋而合,委实是个人才。
金黄蛋液在沸水里滚过,很快熟了。迟鹤亭往里加了两勺酱油和芝麻香油,盛出一碗给他端过去:“吃吧,别烫着了。”
蛋花在碗里晃荡着,冒出诱人的香味。
顾渺也不忙吃,放到一边凉着,道:“你问完,该我问了。飞花阁主是怎么一回事?”
迟某人开始装傻:“啊这个……”
“我以我最大的秘密起誓,会对此守口如瓶。”顾渺无比认真道,“江无昼顶替飞花阁主,为何会与你有关?还是说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看他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迟鹤亭怀疑只要自己点个头,这家伙今晚就能跑去截杀了江无昼,一时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有……过失在先,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假扮晌清欢。”
“你把晌清欢杀了?”
“没,但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迟鹤亭叹了口气,“他中毒了,整整三年,昏迷不醒。”
“那江无昼是来找你要解药的?什么样的解药飞花阁弄不到……”顾渺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神色错愕。
若是普通的毒,以飞花阁的势力,不可能换不来解药。唯有自创的独门秘药,非施毒者不可解。
“阿迟,你还自创过别的毒方吗?”
“多了去。”迟鹤亭苦笑,“可配不出解药的,独独这一个。”
摧魂水煞。
晌清欢中的竟是摧魂水煞。
顾渺费解:“你和飞花阁有很大仇?”
“无冤无仇。只是我与无昼有些交情,晌清欢出事的时候正巧我也在平微州,便过去看了看,发现是摧魂水煞。”那些回忆实在令人不太愉快,迟鹤亭没心情细说,只简单道,“我告诉江无昼,这是我自创毒方,无人能解,让他赶紧想办法瞒住此事,免得阁中生乱,等我炼制好解药再说。这一瞒,便是三年。”
“谁给晌清欢下的毒?”
“不清楚。”迟鹤亭摇头,“无昼一直在暗中调查,但毒的源头,只能是玄宗。九塔药库除了地上九层,还有地下三层。摧魂水煞就放在最底层,想要进去,需要一枚特制的蓝石令牌,整个玄宗只有两块,是把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之一。”
顾渺冷笑一声:“他胃口还挺大,连飞花阁都想吞。白衣无面咽的下这口气?”
“晌清欢这毒中得十分蹊跷,没有证据,不好轻易与玄宗撕破脸皮。更何况人还昏迷着,无昼假扮他也不是长久之计,把事情闹大容易穿帮。到时飞花阁分崩离析,反倒给玄宗捡了便宜。”
“那你又有什么过错?听他的说辞,好像是你下的毒一样。”
“是我炼制出来的摧魂水煞,也是我亲手放进了九塔药库,才让方鸿轩有了可趁之机。总之……难辞其咎。”
摧魂水煞这东西,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的。或者说,不该这么早出现。他心绪纷乱,一时不慎,没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顾渺猛地抬头看向他,眼底震惊之色一闪而逝,想了想,把那碗蛋羹拿过来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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