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红息将他拎出来,哂笑:“躲什么,你喜欢黑发黑眸,身量高大的?慕云朝给我带来的美人似乎没有这类的,下次你随我去……去婀夜国,哪儿全是黑发黑眼的人。”
“不过这些人也不差。”
姬红息拎小鸡那般放开小鲛,惬意慵懒地躺在松软舒适的垫毯中,不一会儿就有三四名峻拔出挑的男子围在他身边捏肩按腿,还有喂酒的。
鲛移开眸子,视线飘忽不定。
他摇摇头,坚定道:“黑发黑眼的人不是阿渊。”
姬红息听到鲛极小声的喃喃,就笑:“没出息。”
鲛不想再看见这些乱糟糟的场面:“我、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看了看已经眯眼享受的姬红息,补了一声:“兄长。”
姬红息让人给鲛准备的衣物虽然华贵舒适,但穿起来十分复杂。
小鲛跑出殿厅时差点被腰间悬挂的佩饰绊倒,他犯难地想将它们都拿走,鼻子动了动,掀开泛肿的眼皮又看见那日的黑裘男子。
小鲛问:“你在等我兄长吗,他在里面喝酒。”
黑裘男子微微点头,男子很高,打量小鲛的目光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鲛一双肿起的水蓝眸子和男子对视,男子道:“若眼睛不适,我让人寻些冰块来敷着。”
小鲛晃手:“不用,我先走了。”
那男子又叫住他,鲛疑惑。
黑裘男子问:“红息他……他有没有与他们……”
小鲛道:“你自己进去看呀。”
黑裘男子面色露出些许痛苦:“我不敢。”
怕看了受不了,明明那些美人是他为讨姬红息欢心找来的,姬红息看诊的要求很独特,不需多昂贵的诊金,只要他看入眼的美人。
鲛忽然问:“你喜欢兄长?”
男子点头。
鲛:“可兄长说他很风流。”
又道:“而且、而且你可能等不到他……”
此刻小鲛想起宗长对他说的那些话,心口酸疼泛堵。
小鲛拖着一身华贵繁复的衣物踉踉跄跄地又跑远了,缩在他的小宫殿内掉珍珠。
他和阿渊没有任何争吵,明明一切都看起来那样美好,可也因为寿命不得不远离。
他错过阿渊好多的时间,好多东西,是他太坏太笨了。
小鲛一边抹眼泪一边捡珍珠,红鲛说他再哭下去雨水能把仙云堡淹没。
鲛咬牙忍耐,接连数日无法自控的唤起云雨其实已经让鲛精疲力竭,实在累得睁不开酸肿的眼睛,小鲛方才倦怠地趴在毛绒绒的毯子里上睡着,眼角下还落了颗湿润莹白小珠子。
——
宗苑上下寂静但又不太安宁。
仆为了宗长的病奔波数日,不是请大夫就是在请大夫的路上,孟临之刚出关,立刻让蹲在神陵守的仆拖走。
年过三十的仆擦着眼角,巴巴地恳求:“大祭司您快些过去给宗长看病吧。”
孟临之无奈:“宗长久年心病,药石再厉害,对他也没效用。”
不过大祭司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到宗苑,宗长果然卧在床榻起不来,人都昏昏沉沉的,给他喂药能顺从的喝下,可也仅此而已。
刘松子压抑着哭腔:“大祭司,你帮帮宗长吧。”
“那日宗长带鲛公子离开回来后还好好的,过一阵却忽然倒了。”
孟临之都有些气乐了,道:“能不倒么,他早该倒了,早点倒了躺下还好,强撑着撑不下去才倒那才糟心。”
刘松子呐呐。
孟临之道:“都出去让他安静休息吧,谁来都没用,这些药只能治标不治本,你看看他的头发,是不是又白些了?”
孟临之叫仆将他带来的乌发药罐接着给宗长抹。
随后几日,宗长的施针煎药全由孟临之亲手包办,其实宗长对治病还算配合,但也仅限于此。
就像陷入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兜来转去,回到最初的起点。
孟临之给宗长捏的药丸用完了,他需回神陵一趟亲自再配再捏。
玉竹在药阁为大祭司准备药材,洗磨药杵。拿来装备的瓷瓶少了一个,瓷瓶是特制的,只供宗苑,玉竹便去大祭司的书阁再取一个。
药童翻开药柜,忽然瞥见暗格露出一卷纸角。
他心道大祭司怎么把纸塞在这么小的地方,取出正要卷起来重新挂好,对上画中少年的眼睛,愣住。
玉竹此生还未踏出过神陵,可如此独特颜色的眼睛,他见过的只有那一双。
门口的响动使得玉竹从药柜下抬头,迎上徐步走到面前的大祭司,他动了动嘴,却见大祭司伸出左手食指,抵在唇边。
“嘘。”
玉竹无言。
大祭司心内的秘密至此才多了一个无意窥见的药童,大祭司将画收起来,对药童道:“我知你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不合时宜,便也不需让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错字,谢谢大家、
第72章
孟临之替宗长把脉, 脉象趋于平稳,仆听他的话给宗长抹回发膏后,颜色已与常人无异。
孟临之问:“今日感觉如何。”
溥渊道:“无碍。”
孟临之乐得一笑:“好吧, 反正我看总体没有大毛病,小毛病只能由宗长自行调整, 若无事,我还得回神陵打理药田,严冬来前不好好打理,整片田又要烂了。”
溥渊微微颔首, 他拾衣而起, 孟临之摇头婉拒:“别送我了,省些精力。”
孟临之已经走到门外了,忽然折回。他望着屋内墨青色犹如孤松的身影, 含笑问:“宗长, 真的不打算另寻新欢啊?”
溥渊眼神都没变化:“祭司问我之前,何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孟临之笑着离开,溥渊听到对方留下一声轻叹。
两个都没任何准备的人, 互相打太极倒挺可笑。
初光二十八年, 传闻朝政不怎么太平,外头的动乱丝毫没有影响到曲黎族的地界, 只是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阴冷, 才入冬第一日,天就落下白茫茫的雪。
仆裹紧棉袄缩紧脖子, 赶忙端起热水往宗长的卧房送去。
溥渊已经将衣物整齐穿戴完毕,晌午有一场祈礼要做, 礼可大可小, 加之宗长近些时日身子不大好, 其实也能推掉。
不过宗长的那位关门弟子早早就入了门,溥渊秉着亲自传授的严谨态度,没有推脱。
门外,弟子洛长云对宗长恭敬地行顿首跪拜礼,黑衣少年伏地的肩膀还未长成宽厚之姿,可如今以隐约窥见稳重气势。
溥渊淡淡看着弟子行完礼,道:“出发吧。”
墨青色的孔雀长翎整齐叠坠在繁复厚重的宗袍两肩,自从这场病后溥渊清减许多,棱角都变得锋利了。
洛长云沉默地跟在宗长身后,车轱辘在薄薄染白的雪地上印出痕迹。
苍茫的雪花纷纷洒洒,万籁俱静,低沉的吟诵自神庙内传出,持续很久。
溥渊做完这场祈礼,没有即刻回宗苑,而是让马车绕去市集。
岁旦将至,溥渊鲜少逛街,此刻却陡然生出添置些许年物的念头。这些繁琐杂事都由院内的仆来置办,溥渊走出马车,淡然的情绪浮起微弱波澜,兴许只是想出来走走。
一团雪球忽然落在溥渊脚边炸成碎雪,他垂眸定看,一个小萝卜头裹在厚厚的冬袄内,笨拙地跑近,仰起脑袋呆呆望着溥渊。
小萝卜头的亲娘看见自家娃用雪球砸中的人,哎呀一声,连忙奔上前:“大宗长,俺家小囡淘气,她不是有意……”
溥渊开口;“无碍。”
又看着小萝卜头,道:“雪天地滑,当心摔了。”
妇人抱起小萝卜头连忙离开,溥渊在雪下静默站立片刻,望着砸在脚边散开的雪团稍许出神。
那鲛曾经也喜欢在冬天时顽皮地将雪团砸在他脚边,有一年岁旦,鲛从外头赶回就用一团雪扔进屋内,恰好落在他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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