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出来。”
“爹……”阮久将双手背到身后,试图转移话题,“你的胡子飞起来了耶。”
“手!”
何止是胡子,阮老爷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阮久使劲给自家娘亲使眼色,但阮夫人正翻看他让人带回来的武功秘籍,看得津津有味,没有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
那武功秘籍还是他拿私房钱做经费,派铜人远赴少林寺采买回来的,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收走了。
阮久怯怯地看了一眼父亲,将双手握成拳头,慢慢地递出去。
阮老爷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手腕,让他松开手,阮久的手掌一张开,戒尺就落了下来。
阮久“哇”地喊出声,阮老爷一顿,厉声道:“还没打呢,睁开眼。”
阮久睁眼,戒尺这才“啪”的一声响,砸在他的手心里。阮久眼睁睁看着戒尺落在他手上,疼痛更添十倍,“啊”地喊了一声,眼泪止不住,成串地往下掉。
每打他一下,阮老爷就问一句。
“还敢不敢在外边喝酒了?”
“还敢不敢去铺子里瞎胡闹了?”
“还敢不敢……”阮老爷看了一眼“十八铜人”,“气死我了!”
又是一下!
阮久哭着摇头,一张口,却连话也说不清楚。
阮夫人一边翻着武功秘籍,一边也在心里数着数,等板子响了十下,连忙放下书:“好了好了。”
阮老爷还想多打一下,但书房外的小厮顶着阮久惨烈的哭喊,敲了敲门:“老爷,夫人,八殿下和鏖兀使臣都派了人来求见,人已经在厅子里候着了。”
阮老爷丢开戒尺,戳了一下阮久的额头:“你呀你,一准又是来找你的,最后还得你爹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他极其嫌弃“十八铜人”,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头疼:“把人带下去收拾收拾,然后带来厅子里见客。”
“是。”
*
阮久被“十八铜人”架着下去洗脸穿衣。他哭得惨,左手手心也肿得老高。
十八帮他擦手上药:“小公子忍着些,先简单包一包,要是去迟了,老爷又要生气了。”
阮久瘪着嘴,脾气上来了,一脚踹翻放在眼前的衣裳。铜人没办法,只好回去再拿一件。
十八又劝道:“老爷也是为了小公子好,说好了不能在外边喝酒的,得亏这回八殿下与鏖兀使臣都没有坏心。老爷在外边做生意,生意做得越大,盯着的人自然也就越多……”
阮久不说话,把手收回来,一揽衣裳,转到屏风后边换衣裳去了。
他换好衣裳,眼睛还是红的,去大厅里见客。
萧明渊和赫连诛不知道为什么,都派了人过来,阮老爷正陪着说话。
萧明渊派来的是个老太监,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小公子。”
阮久点点头,那老太监看了他一眼,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忙道:“八殿下奉旨招待鏖兀使臣,小公子这一天陪着也辛苦了。殿下听说鏖兀使臣在罗绮庄拿的东西,掌柜的没给算钱,想着那些东西肯定都不便宜,不能让小公子破费,就派小的过来,把钱给补上,还有些珍奇的小玩意儿,算是殿下送给小公子的谢礼。”
老太监拍了拍手,当即便有八个小太监捧着东西、抬着箱子进来了。
阮久上前看了一眼,正中的那个小太监端着的托盘里,是一张字条——
多谢。
极其俗气地用一个金元宝压着。
随后一个身形高大的鏖兀人也站起身,向阮久行礼,用不太流利的汉话道:“当时阮小公子盛情,但使臣也没有要赖账的意思,特意派我把钱送来。”
他也拍了拍手,八个鏖兀人也拿着东西过来了。
阮久上前看了看,也是一些金锭,还有一些动物皮毛。
他翘翘尾巴,我可真是经商小天才,一份布匹,赚了两份钱。
就是白挨打了,要是他们都早点来就好了。
同样的,赫连诛也给他捎了字条,阮久看不懂鏖兀字,却看得懂上边的画——
一只小啾啾。
压着字条的也是一只小啾啾木雕,阮久抬手抄起木雕,要把它丢出去。
但他一时忘了自己才被打过手板,用的是左手,这下压着伤口,疼得他眼泪又出来了。
赫连诛!讨厌死了!
阮久一生气,一哼鼻子,就冒了个鼻涕泡泡,十八连忙帮他用手帕挡住。
第10章 一只心机小狗
“不得无礼。”阮老爷喝止阮久。
阮久委委屈屈地把木刻的“小啾啾”丢回去,转身走到父亲身边。
阮老爷对两位差使道:“犬子无礼,让诸位见笑了。”
萧明渊派来的老太监与赫连诛派来的随从都但笑不语。
那老太监端起茶盏,心中暗笑,蛮人终究是蛮人,连送礼也不懂得怎么送,生生把小公子惹哭了,也算是他们有本事。
赫连诛的随从也在心里笑,瞧瞧,咱们大王送的礼,把阮小公子都感动哭了!
毕竟这两位是来给阮久送东西的,阮老爷也就让阮久陪着他们说说话。
有阮老爷在一旁盯着,阮久安分许多,扯了扯衣袖,盖住受伤的左手,看向老太监:“麻烦您老走一趟了。”
老太监摆手:“为八殿下办事,是咱家的荣幸。”
阮久像走程序一样,又看向赫连诛的随从:“也麻烦你走一趟了。”
那随从笑了笑:“不麻烦,不麻烦。”
阮久重新转向老太监:“您老喝茶。”又看向随从:“你也喝茶。”
每人一句话,依次发放,连字数都一样多,不偏不倚。
就连一向挑剔的阮老爷也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阮久最不喜欢这样客套的场面,但也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自鸣得意。
一盏茶之后,老太监转头看了一眼天色,起身行礼:“时候不早了,小的也该回去向八殿下复命了。”
阮久起身将人送到门外。
回来时,他一抬眼就看见那只小鸟木雕压着画着小鸟的纸条,已经被摆在了他手边的桌上。
讨厌死了!
偏偏那个随从不觉得有什么,还带笑地看着他。
鏖兀人都特别讨人厌!
阮久压下怒气,重新坐下,假装看不见那只讨人厌的“小啾啾”,随口问了一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随从向他行了个礼:“小的名叫格图鲁。”
阮久点点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你会讲汉话啊!”
他一直以为赫连诛的随从都不会说。
“是,会说一些,大王……”
阮久迅速捕捉到这个字眼:“谁?”
这个随从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掩住嘴。
阮久蹙眉,探究地看着他。
格图鲁停了一会儿,才道:“我是跟着使臣的汉人老师学的。”
“使臣?”阮久问,“赫连诛?”
“是。”
“他也会讲汉话?”阮久忽然想起,自己和朋友们,好像还仗着赫连诛听不懂汉话,肆无忌惮地在赫连诛面前谋划着算计他,心中一凛。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白日里自己在整他。罗绮庄里没付钱,望旌楼上和他打牌,他全部都听得懂!
这个心机的鏖兀小狗!
格图鲁见他磨牙的愤愤表情,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忙道:“阮小公子,你别误会,使臣不是故意不跟你说汉话的,使臣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使臣身边有人盯着,使臣的父亲的母亲……”
他好像一时间忘记了这个亲属关系在汉话里是个什么词儿。
可以看出来,他的汉话水平确实不是太高,赫连诛应该也差不多。
阮久抬眼看他,提醒道:“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叫祖母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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