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东汉距离文艺复兴有两千年,那时的西方在绘画上还没有光影变革,这种风格不该出现……
不仅是画风,这幅画的内容也让人毛骨悚然。袁祈盯着看了半晌也没看懂其中光怪陆离的内容。
画作最顶端像是座云雾缥缈的仙山,山脚有棵巨大松树,松针转轮一样根根分明,又整齐归规律的好似甩脱不掉的一茬一茬轮回。
一只浑身是血的麋鹿跪卧在地……
可能因为他长时间不出声,旁边人等的不耐烦了,轻轻拍了拍他左边肩膀。
“等一下。”
袁祈眉头紧蹙,目不斜视,“这幅壁画有点……”
他想说诡异,但临出口时又顿住,心里莫名涌出点体贴——担心纪宁害怕。
袁祈说:“我再看看。”
他的话音刚落,右边肩膀又被人轻轻拍了下。
“领导稍等。我还没看明白,总觉着跟上一副衔接不大,等我……”
袁祈转过头,蓦然发现对方竟然距离他两米开外。
纪宁:“?”
两人面面相觑,袁祈霎那间从头冷到脚后跟,漆黑眼珠神经质瞥过纪宁拿手电筒为他照明的手——对方根本碰不到他。
那刚才拍了他两次的是……
这个念头一起,袁祈就见纪宁背后缓慢浮现出模糊的长发女人轮廓。
她穿着破烂裾裙,窄袖下的胳膊上布满青色血管,双手青紫,艳红色指甲纤长锋利,游鱼似的一点点攀上纪宁脖颈……
袁祈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纪宁淡淡盯着他。
电光火石间,袁祈猛拽下脖颈上贴胸口的吊坠甩向他背后女人,纪宁在他动手同时错身猝然向前半步,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夹了道符,精准拍进袁祈背上孩童眉心。
他们之间默契来的没原由,却又完美的做完了一场交换。
吊坠穿过女人打着旋飞出去,青烟骤起,女人和儿童凄厉的叫声同时在墓中响起。
两道影子在尖叫声中化成青烟消失。
手电筒吧嗒掉在地上,尖锐叫声几乎将袁祈耳膜戳穿。
袁祈刚才所做一切全凭借本能,潮水般的冲动退却后,四肢血液也随之抽离,他看不清眼前东西,头嗡嗡作响。
袁祈沉重踉跄了步。站在对面的纪宁垂在身侧指尖往上抬了下,最终也没有伸出。
袁祈脱力跪坐在地。
“能看见”归“能看见”,但跟女鬼贴脸开大这事儿二十六年来头一遭。
墓室中寂静的诡异,只有粗喘的呼吸,半晌后,袁祈麻木冰冷的手脚才使的上劲,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太操蛋了,袁祈生理不适,脑海却在过度刺激后还挣扎着保持理智。
不按常规进行的招聘,过度丰厚的待遇,赵乐那些真真假假暗示隐瞒的话,瞬间就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贯穿。
这个所谓“第八组”究竟是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袁祈埋在掌心的嘴角僵硬扯了下,果然他这个一穷二白的老光棍还是有东西可图的。
图他身子!
还有这双“能看见”的眼睛。
墓室里静悄悄的,袁祈后背随呼吸起起伏伏,手电筒光自身下漫过,拉到墙上的影子变得无比巨大,反衬得作为原身的肉体更加单薄。
此情此情下如果换成赵乐,一定会贡献出自己的胸膛给人靠,并且贴心安慰并趁机鼓励。
“第一次都这样,熟悉就好了,刚才那个箭步那叫一个帅啊,”
“已经很不错了,我一开始比起你可差远了。”
临了再画个大饼。
“小袁,你很有前途啊,好好干,咱们还缺个副队,我觉着你有希望!”
可纪宁不会做这些,他垂眸睥了袁祈半晌,捡起对方抛出去的吊坠托在掌心,半蹲下身,垂在身侧的手连抬三次,终于轻柔又无比小心的落在袁祈头顶。
袁祈身体一僵,沉闷胸口中那些因为隐瞒和欺骗所产生的不甘和气恼却如潮水似得逐渐退却。
纪宁体温通过头发,传到他身上,驱散周围无孔不入的寒冷。
袁祈深深吸了口气,用几个呼吸控制好自己情绪,抬起头,沉默接过纪宁手里吊坠,将拽脱的绳子打了个死结重新戴回脖子上。
纪宁将手从他头上挪开,握拳控制指尖微端不可察的轻轻颤抖,见他把那块手指大小的黑色玉片塞进衣领贴身收着。
“这东西……”他顿了下说:“不是凡品。”
“什么饭品菜品。”
袁祈嗤笑起身,指尖在裤缝上摩挲了下消磨掉最后的紧张。
“刚才那是什么?”
这人非常懂得“止损”,在明白自己被坑蒙拐骗后,压下排山倒海般奔涌而出的各种情绪,转而盘算自己怎样才能从中得到点有价值的东西。
纪宁跟着起身,他知道袁祈心里有不痛快,也并不解释。
从开始到现在,的确是他一步步将袁祈引进来的,因此东窗事发产生龃龉他也坦然受着。
“一口怨气。”
“怨气?”
袁祈心说这果然是干这个“不人不鬼”事情的组织。
不过“怨气”和自己先前遇到的那些“异物”有什么区别。
他能看见这些东西是天生的,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跟自己一样的人,更别说管这些事情的组织。
袁祈弯腰掸掉膝盖上粘的土,呼出口气问:“什么是怨气?”
纪宁捡起地上手电筒,光在面前壁画前晃过,又聚在一点照明。
“人在临死之前,若有心愿未了,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就是怨气。但这口气在一般情况下看不见也摸不着,并不能构不成什么危害。”
否则这个世界上每天因为怨恨而横死的人大概要翻好几翻。
毕竟没有人愿意去死,几十年的光阴中谁会没有遗憾,谁会不在临终前留下一口尚未结果的怨气。
“一般来说,这口怨气在逝者死后,头七那天就差不多散了。”
“不过在这期间要是遇上有可承载时间之物,你可以理解为能量强大的东西。就可以借力凝个影子,或是实体,便能做点什么了。”
袁祈考虑着,谨慎说:“你说的这些东西,就是文物。”
文物在官方定义中就是“已经成为历史的过去,不可能再重新创造的历史文化遗产”,符合纪宁所说的“可承载时间之物”。
同时也说明了,为什么袁祈只会在老物件上看见虚影。
“那这东西会害人吗?”
纪宁说:“视临终执念而定。”
袁祈明显感觉到纪宁的态度从开始的惜字如金到现在的有问必答,此刻就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了。
袁祈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些东西的缘起,并不打算机继续跟第八组纠缠下去,他喜欢钱,但更惜命,点到为止岔开话题。
“所以。”袁祈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说:“那个女的凝成实体,就为了摸一下你的脸?这得是多么变态的花痴?”
“纪组,你人鬼通杀啊。”
纪宁:“……”
他盯着袁祈,突然又片刻怔愣,半晌后回神错开目光,“不是为了摸我,是为了阻止我们。”
他又打着手电筒回到刚才遇鬼的壁画前的位置站定,余光瞥见袁祈跟过来,这次紧挨在他身边。
袁祈问:“刚才那是墓主人跟他儿子的怨气?”
“不是。”
纪宁目不斜视,“穿着不像,年岁也对不上。墓主下葬时必身穿华服,而孩子也是未及出世便夭折。”
刚才那孩子已然垂绦,女子也是寻常粗布衣衫,大概率是陪葬的。
袁祈没再出现什么上班不了台面的表现,纪宁也自然掠过了刚才的话题,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将隐瞒和歉意一笔带过,又心思各异。
纪宁:“你继续说,第三幅壁画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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