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将才起来的秦大郎听见屋里的哭声,又见媳妇好事儿的躲在一头真偷听着,他睨了人一眼:“怎恁好事儿你,饭好了没?”
秦大媳妇不痛不痒的拧了秦大郎一把:“光是晓得吃,你妹子和娘吵起来了咧,也不进去劝劝。”
“女人家拌嘴几句,我一个大男人能劝甚么。”
言罢,佝着身子钻进了暖和的灶屋。
早食后,秦氏红着一双眼睛,收拾了东西,扯着王朝哥儿出了村子去。
迷糊的王朝哥儿不知道她娘又是咋的了,坐在牛车上问道:“娘,不是说等后爹来接咱再回去嘛,咋的咱自个儿就回了?”
“今儿小年,我见着舅母宰了鸭咧。”
秦氏气骂道:“咱娘俩儿不稀罕那一口鸭肉吃,等回了萧家,有的是鸡鸭鱼肉。你舅母人心眼儿贼坏,挑拨着你外祖母说娘的不是,就想把咱赶走,她霸着家里舒坦,迟早遭了报应去。”
家里这一屋子没良心的,回了萧家她再是给他们接济一口饭菜去,活该她受难!
……
今儿飘了些雪,祁北南等着雪停了才收拾去的县城,到的时候已然不早了。
落了雪的天更冷些,小年上,城里家家户户都挂了红灯笼,午间鞭炮声大,节日的气氛更浓了些。
今朝要回去吃午食显然时间上是来不及了,他早早的便与萧护说了下午再回。
又嘱咐了萧护到时候只肖煮上饭即可,他从城里包点肉回去吃,小年上,吃点好的不为过。
许是天儿冷,又许是家里头团年,今儿没见着白巧桂过来。
萧元宝有点失落,不过昨儿他才学会数数,铺儿上有了生意后,他便小心的把铜子儿收了过去数上一数,倒是找到了事情干。
比昨儿怯巴巴的在摊儿前躲着人要好了许多。
“这儿,在这儿!”
祁北南原以为今儿生意寡淡,不想摊儿铺开以后,才代写了封家书,就来了几个衣饰不俗的少年。
为首的少年上来便十分阔绰道:“给我用那最好的纸写上十副联儿。”
祁北南正欲问确定要那么多,与那少年结伴的人先他道:“要这么多贴得下么,别糟蹋了。”
少年哼了一声:“家里恁多门只有不够贴的,便是多了,我送人去,与私塾头的学生一人送上一副,教他们都贴上。”
“等那老头儿上家里时,我就在门口等着他,问他,夫子,您看这联儿写得好是不好啊?”
少年想着便已兴奋起来:“我倒要看看他还神气不。”
祁北南埋头写着联儿,听少年的谈话,估摸是昨儿那老朽的学生,说来原还是个夫子。
瞧着模样,学生也和他不对付。
祁北南在丘县时,他爹也是夫子,私塾中也有性格乖张的学生,可待他父亲也都还十分尊敬,鲜少见着如此要先生出丑的。
不过那老朽秉性不端,要人尊敬也实难。
少年拿了联儿,爽利的给了钱,欢喜的便去了。
夜里要吃肉,午时祁北南简单吃点,买了两张菜饼,要了两碗羊杂碎汤。
热汤就着菜饼,暖呼呼的送肚儿,萧元宝比在家里头吃萧护倒弄的芋头煨冬苋菜要吃得香多了。
下午没甚么生意,起了些风,瞧着是要再落雪的兆头。
萧元宝被旁头面摊子上的老板娘唤去炉子跟前烤火了,小家伙在大锅炉前,瞧着老板娘煮面条,剁肉馅儿,看得津津有味。
祁北南搓着发僵的手,又等了个把时辰便收了摊儿,去包了两斤鲜猪肉葱包,半只卤鹅。
他买的都是熟食,至多回去再热一遍,没选生肉。
萧护与他的手艺不分伯仲,就不多提,买了生食回去,到时候做出来只怕糟蹋了菜去。
买好东西,提早牵着萧元宝坐了牛车回家去。
两人步履松快,将巧到院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了说话声。
提着小包子的萧元宝淡秀的眉头一蹙,倏的抓紧了祁北南的手:“秦娘子和朝哥儿回来了!”
萧元宝两只圆圆的眼睛惊讶了一瞬,转心情便低落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污了雪泥的鞋尖子,也不知自己是怎了。
秦娘子和朝哥儿回去了恁些日子,七八日都没见着了,这朝可算回了家来,他该欢喜才是。
可真当听见人回来了,心里头好似却并没有那般欢喜雀跃,反倒是去县城回来的开心气儿都减了半。
七八天的时间很长的,以前爹爹去了山里,他要等好久好久才能过去这些天。
可这回他觉得这么多天眼睛一眨就过去了,快得他都觉得秦娘子回她爹爹阿娘家里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他想,可能是哥哥来了家里,他能去方爷爷家里顽,还能去县城里赶集,每天都非常开心,时间嗖一下就溜走了。
小孩子也不全然是傻的,好与赖,便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心里头也有杆子秤。
秦氏拿捏着让孩子说不出她不好来,可许多时候孩儿心里头都是不开心的。
但跟祁北南在一块儿,他觉着每天都很开心,终是再次尝到了以前阿娘还在的时候那般无忧无虑的感受。
这朝乍的见着秦氏回来,仿佛间觉着又要过上那般闷闷不开心的日子了。
心里见到熟人的那点微莫开心,很快便被以前那样的日子带给他的恐惧所淹没。
祁北南察觉小家伙一下子就焉儿了下去,拍了拍他的手,宽慰道:“没事儿,哥哥在呢。”
萧元宝点了点脑袋,原本在雪泥路上还蹦蹦跳跳的孩儿,一下子又变成怯怯不爱说话的模样,依在祁北南身侧才进了院子。
第20章
堂屋的大门开着, 也没瞅见有人,估摸着娘俩儿也是才到家没一会儿功夫,窝在里屋收拾呢。
祁北南牵着萧元宝进屋儿去, 萧元宝眼儿发尖, 进去便瞥见南间儿的里屋门也敞着。
那是他和王朝哥儿睡得屋子,说是两个孩儿一屋,实则也就萧护在时睡一道里。
平素秦氏怕王朝哥儿受冻,都是抱去屋里与自己一同睡。
萧元宝一扭身就突突就跑了进去, 便见着几日不见的王朝哥儿这当儿正站在柜子前倒弄呢。
柜儿的每个抽屉都大喇喇的敞着,也没给推进去,显然是经过了一番大“盘查”。
“这是什麽?”
王朝哥儿回家来便跑进了这屋里, 一阵翻箱倒柜, 寻到了个拳头大小的盒儿, 一把扎着细毛的小刷子。
他把刷子囫囵丢在一旁, 稀奇那盒儿, 以为是什麽香粉。
匆匆掰开了盒子, 瞧见里头果然是些粉末。
凑上去能嗅着一股淡淡的香, 还夹着点草药的味道, 但是粉粗,好似和她娘去城里才会擦的粉不一样。
瞧见萧元宝回来了, 没许久不见的欢喜雀跃,也没半点翻弄人东西被抓包的心虚, 反而直问东西哪儿来的。
“是牙粉,漱口洗牙用的。”
萧元宝连忙跑上去, 把被王朝哥儿丢置在一边的刷牙子赶紧给小心的拾起来。
他十分珍惜这物件儿, 平素用了都要整齐收拾进柜儿里。
见王朝哥儿这般随意的动,很是心疼。
“哥哥买的。”
王朝哥儿皱了下鼻子, 果然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单独给萧元宝买东西了。
甚么牙粉,他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瞧起来就觉着贵。
他心头很是不高兴萧元宝竟有了他没有的东西,见他还爱惜得很,更不痛快。
一把抽过萧元宝手里的小刷子,很是霸道:“我要了。”
萧元宝被王朝哥儿争东西争惯了,秦氏每回总巧言说弟弟当让着哥哥些。
哥哥那么大了,还没见过,也没使过这些东西,可怜得很呐。
萧元宝心里虽有些不愿,却也只能忍让。
可时下他却分外的不愿意王朝哥儿要拿走他的牙粉。
虽然有点怯,但还是试着挺着胸脯:“是哥哥买给我的。”
王朝哥儿瞧逆来顺受惯了的萧元宝竟还反抗起他来了,立凶道:“那你再让他给你买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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