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队伍排得不那么安稳,插队的,往前挤的,相互咒骂的,层出不穷。
赵椿看着都头疼,幸好他在民兵营待了两年,最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人。
看见捣乱的直接拉出来打一顿,捆起来等最后才能喝粥,杀鸡儆猴几次他们便知道排好队。
难民们被他镇住,终于有秩序起来。
赵椿这才带着人继续往后巡逻,民兵总共才两百人,难民人数却众多,只能在一开始就震慑住,否则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茂跟唐糖已经带着十人摆开位置,开始为难民做登记。
有路引的方便,若是没有还得盘问来历,尽量登记的详细一些。
赵茂记录完,拿出一块牌子递过去:“拿着,进去吧,凭木牌子能领一碗粥。”
站在他跟前的是个中年男子,他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说着谢谢,说完后就往里头跑。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排排的大铁锅,每一个里头都冒着烟气,空气里都带着大米的香味。
“有碗吗?”负责打粥的是周旻,看见男人跑到跟前反倒是愣住便问。
男人连忙喊道:“有,我有。”
他连忙拿出自己破了一个口子的陶碗。
周旻见他手指上都是疮口,心生怜悯,便给他打了满满当当的一碗粥,粥多水少。
男人低头喝了一口,下一刻却捂着脸哭起来:“爹,娘,媳妇,小鱼,你们要是能活着该多好,这儿有官老爷愿意管我们了。”
周旻被他哭得一愣,等听清楚他的话更是心生同情。
可是很快,他就来不及同情了,做完登记的难民们纷纷而来,在外头他们还能勉强排队,这会儿看见了铁锅恨不得扑上来。
偏偏跑得最快,排在最前头的多是青壮男人,一旦乱起来负责打粥的可不是对手。
幸好赵椿察觉不对,迅速带着人过来主持秩序,难民知道这拿着大刀的孩子不好惹,说动手就捆人,一个个都老实不少,否则非得乱起来不可。
“阿椿,这儿有我,你去后头看看。”曹五妹也加入进来,她学着赵椿的样子,谁敢捣乱,直接踹出去捆了。
几次下来,难民们就知道好好排队有粥吃,谁敢捣乱就被捆。
赵椿看了她一眼,见她拿着一根长棍,下手比自己还狠,便说:“那我过去,你自己也小心些。”
“知道,赵叔也在旁边照看。”曹五妹回答。
赵梦成哪儿敢在这当头离开,这会儿正在后头主持大局。
赵椿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驴子,一路往后头走。
这一走他就皱眉,越往后越是老弱妇孺,若是有家人搀扶的还好一些,勉强能继续前行,可有一些没有家人的,明明救命的粮食在前头,人却已经走不动了。
眼前的母女就是如此,她们面色焦黄,嘴唇干枯发白,气息奄奄的不像是活人。
赵椿皱了皱眉,索性翻身下驴:“你们坐上去。”
女人摇头想要拒绝,死死的搂住女儿不放,赵椿却不听她的,直接把两人放到了驴背上。
倔驴拒绝除了赵家人之外的任何人,不满意的打了个喷嚏。
赵椿安抚的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乖,听话,别闹脾气。”
幸好倔驴也知道事态严重,乖乖带着母女俩往回走。
“阿茂,后头有些人身体不好,怕是快坚持不住了。”赵椿指了指驴背上的人。
赵茂一看也是皱眉:“单独拉出一列来,让身体虚弱的人先过去喝粥。”
“好,就这么办。”赵椿点头,又点了几个民兵跟上,将后头虚弱的人先带过来,免得死在上河镇外。
赵茂不放心别人,索性自己上,迅速的给母女俩做好登记,发了牌子。
“五妹,先带她们过去喝粥。”他朝后头喊了一声。
曹五妹立刻过来,看见母女俩也是心惊,上手一搀扶,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她重。
她索性将人扛起来走。
母女俩这会儿都是晕乎乎的,下一刻却被塞了两碗粥。
女孩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曹五妹惨扶着她,往她嘴里头灌了一口。
一口清粥下肚,原本气息奄奄的小姑娘似乎活了过来,拼命捧着那碗粥大口大口喝起来。
跟她比起来,当娘的倒是好一些,她至少能自己喝粥。
曹五妹见她们能吃得下东西才放心,能吃就好,能吃的进东西就就不会死。
另一头,爷孙俩也终于拍到了最前面。
“老夫卓诚,跟孙儿卓迅都是安塞人士,这是我们的路引。”
听见这话,唐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等看清来人样貌时眼神猛地一闪。
名叫卓迅的少年舔了舔干涸的嘴角,讨好的问:“先生,我们能去喝粥了吗?”
唐糖掩住眼底的惊讶,将木牌子递过去:“不要弄丢了。”
“是是是,多谢先生。”
少年连忙搀扶着老爷子往里头走:“爷爷,我们马上就能喝到粥了,好香。”
唐糖下意识的捏紧笔杆子,卓诚?卓迅?难道真的是卓家人?
可卓家是名门望族,怎么可能流落至此?
他没能深想,下一个难民就排到了跟前,小糖只能继续登记,打算等登记完毕再仔细查探一番。
另一头,终于轮到了爷孙俩,两人却傻眼了:“我们没有饭碗。”
周旻看了他们一眼,从后头拿出一个竹筒来:“那就先用这个。”
一时间上河镇自然拿不出那么多碗筷来,不过幸好这边多竹,砍几颗毛竹冲洗干净了也能当临时饭碗。
得亏赵梦成想的周到,否则这么多的难民,若是喝不到粥非得乱起来不可。
周旻心底佩服不已,见老爷子一把白胡子,孙子又还稚嫩,便多给了他们一些。
“多谢,多谢。”爷孙俩连声道谢。
孙子搀扶着老爷子去了旁边,坐下来便顾不得清粥还烫嘴,猛地喝了一口。
熨烫的感觉从喉咙到胃里,驱散了一路的冰寒,让他们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爷爷,没想到清粥也这么好喝。”周迅忍不住说。
老爷子笑了一声:“不是清粥好喝,是我们饿了。”
提起饿了,卓迅眼眶一红,曾经他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哪知道一朝没落,竟然沦落到难民中,差点就饿死了。
“爷爷,你多喝一些。”他吸了吸鼻子,掩住自己的酸涩。
老爷子却哪能不知道孙儿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头:“迅儿,不要哭,只要你还活着,那卓家就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卓迅眼底闪过仇恨:“爷爷,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终有一日为父亲,母亲和叔叔们报仇雪恨。”
老爷子露出欣慰的眼神,喝了一碗清粥打底,他好奇的张望起来。
“奇了怪了。”
卓迅疑惑的问:“爷爷,怎么了?”
“这几年天下不平,天灾人祸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在闹粮荒。”
卓老爷子低声道:“只有丰州营一带尚好一些,但前年也遇了水患,按理来说,此地即使有存粮,也不该太多。”
卓迅愤恨道:“钱玉书竟然连城门都不肯开,真是个混账。”
“钱玉书胆小怕事,去年丰州营曾被流民骚扰,今年他自然不敢开城门。”
卓老爷子继续说:“但是你看,这小小的上河镇竟舍得施粥赈灾。”
卓迅一听,也觉得奇怪:“是啊,丰州营也奇怪,居然将我们赶到上河镇,到处都透露着古怪。”
爷孙俩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地方处处是猫腻。
卓迅喝完最后一口粥,不顾颜面的舔干净,说:“无论如何,能吃饱肚子就好。”
体面算什么,凡事儿都要先吃饱肚子活下去,再说。
卓老爷子却眯起眼睛,看向青山村的方向。
他擅长周易,来此之前从未听过上河镇的名声,可如今一看,此地竟是如此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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