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临心脏急速跳动。
理智上,他看得出小夫郎是在故意逗他,但对方这幅模样实在太犯规了。那柔软娇小的身躯紧贴在他身旁,他只要抬起手就能将人圈进怀里,一副任人掌控的模样。
他呼吸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心口鼓噪着刺痛。可不等他做出反应,身旁的人忽然直起身来:“算了,不逗你了。”
裴长临下意识想拉他:“阿书……”
“在呢,我又不走。”贺枕书叹息般说着,扶起裴长临,手掌在他背心抚摸顺气,“你这一激动心口就疼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冷静一点,乖啊,别激动。”
裴长临这病真是很碍事。
哪怕现在已经比先前好转了些,但仍然不能有高强度的活动,甚至就连情绪都不能有过大起伏,否则心口还是会刺痛难忍。
某种程度上,他压根不适合与人成亲,他适合去寺庙里出家当和尚。
贺枕书这样想着,心下忽然觉得有些憋闷,也没心情再看风景了。
他拉着裴长临站起身,道:“回家了,太阳都快没了,说不准一会儿要下雨。”
今日难得能见到点阳光,贺枕书便拉着裴长临走得远了些。
他们来时走得就很慢,这会儿其实已经出门了好长时间。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天边却逐渐聚起了云雾,的确是要下雨的征兆。
贺枕书可不敢让裴长临淋到雨。
贺枕书这张嘴从来好的不灵坏的灵,还没等二人走到家,天边就下起了雨。
好在贺枕书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带了伞,他一手撑伞,扶着裴长临快步往家走。可夏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前一刻还是晴天,下一秒便成了瓢泼大雨,贺枕书再是小心,裴长临也不免被淋湿了些。
他扶着人回到家里,立马进屋给他翻找干净的衣物。
“快把外衣脱了,头发也解开,我给你擦擦。”贺枕书让人在床边坐下,找了套干净的衣物扔进裴长临怀里,又转身去拿架子上晾干的布巾。
回过头来,却见裴长临仍低着头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贺枕书连忙走上去,“是不是刚才走太快了?”
裴长临唇色隐隐发白,说不出话,只是轻微摇了摇头。
“早知道不带你走那么远了。”
贺枕书叹了口气,不敢轻易碰他,只能帮人披上一件衣服,半蹲下身,握住对方冰凉的双手。
他就这么陪了裴长临一会儿,见人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才又站起来帮他解开发髻。
贺枕书帮对方擦拭着头发,后者抬起头来,看向他。
方才的雨下得很急,贺枕书几乎把整把伞都让给了裴长临,因此裴长临其实并未淋到多少雨。反观贺枕书,大半边身子全都淋到了雨,发梢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可他完全没有顾得上自己,满眼满心都是裴长临。
裴长临看得心软,伸手将对方额前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
贺枕书实在是湿透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就连睫羽都仿佛湿漉漉的带着潮气。可他的模样丝毫也不狼狈,反倒多了一份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清丽柔美。
难怪诗中会有出水芙蓉这样的说法,裴长临在心里胡思乱想。
贺枕书自然不会忽视他这视线,他渐渐停下动作,弯下腰来:“你看什么呀?”
盛在发梢的雨水因他这个动作滑落下来,水珠顺着贺枕书鬓角的发蜿蜒而下,最终没入领口,留下一道暧昧的水迹。
裴长临注视着那道水迹,喉头微动。
“刚才……”裴长临嗓音轻哑,手掌摸索到贺枕书后颈,将他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刚才在山上说的话,还算数吗?”
贺枕书歪了歪脑袋,在极近的距离微笑起来:“哪一句呀?”
裴长临没有回答。
他仰起头,试探一般靠过来,极轻极缓地碰到了贺枕书微张的唇瓣。
对方的嘴唇柔软冰凉,同样带着点潮气,呼吸却是滚烫的。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吃下了一块普天之下最甜最软的糕点,就连呼吸都伴着甜蜜的滋味。裴长临浅尝辄止,下意识想要退开,却被人用力抓住了衣襟。
小夫郎沉着脸看他,再次低下头来,无声地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贺枕书松开手。
“这才叫吻,傻子。”
贺枕书呼吸略微不稳,他说完这句话,将手里的布巾往裴长临身上一扔:“自己擦擦,我给你烧点热水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
当天晚些时候,裴长临将阿青今天的来意,以及他与贺枕书的决定告诉了全家人。
裴家人早听说过那周常的德行,皆没有反对。
就连周远都一边帮裴兰芝捏着肩,一边愤愤道:“打媳妇儿算什么男人,亏他还与我同姓,呸!”
山村环境闭塞,同姓人家往上倒几代几乎都是亲戚。好在那周常是当年时局动荡之时,从北边逃难来的,与周远牵扯不上关系。
事实上,这俩人几乎可以算得上两个极端了。
贺枕书看着那殷勤围着裴兰芝打转的姐夫,在心里默默地想。
无论如何,既然家里的其他人点了头,贺枕书第二天一早便去阿青家,将消息告诉了他。不过,虽说他们有意让乡亲们误解安安来裴家的真实原因,但无论是贺枕书与裴长临,还是阿青,都没有想在村中故意散布谎言的意思。
双方商议过后,决定共同演一场戏。
于是,三日后的黄昏时分,阿青带着个沉甸甸的篮子,牵着自家孩子,往裴家走去。
这个时间正是各家各户都准备归家的时候,特意挑在这个时间,就是想让大家伙儿都看见阿青来了裴家。裴家门前的空地上便坐了几个在剥豆子择菜的妇人双儿,见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围了上来。
“阿青,你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有人问他。
阿青也不隐瞒,大大方方揭开盖在篮子上的红布,将里头的东西给旁人看:“是腊肉和鸡蛋。”
“哎哟,这是拜师礼啊!”
村里贫穷,过去许多人交不出银钱作为拜师礼,就会用家里的腊肉和鸡蛋代替。因此,这两样东西便成了村中拜师惯用的礼物。
“是想让安安来学做木匠?”
“可裴木匠不是从不收徒弟吗,他家老二那手艺现在不比他差,他没必要再收个徒弟吧?”
“那可说不准,裴木匠以前不是说过,这玩意得看天赋嘛。”
阿青只说了一句话,众人便在边上议论开了。他往日在村中低调惯了,一时间不太适应如此被人瞩目,没敢再多说话,上前敲响了裴家的大门。
不多时,有人从里头打开了门。
是裴长临。
不等阿青说话,他身边的小崽子先唤了一声:“师父!”
小崽子这一嗓子喊得周围人都愣住了,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裴长临只是淡淡点头,侧过身子:“进来吧。”
一大一小进了门,裴家的大门再次合上,留下门外一众惊诧不已的村民。
原来不是拜师裴木匠,而是拜师裴家那小子???
那小病秧子,竟然都能收徒弟了?
裴家院内,阿青在小崽子侧脸捏了一把:“你倒是机灵。”
方才那声“师父”不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是这小子瞧见来应门的是裴长临,便故意喊了那么一声。
这么一来,他来裴家做学徒的事,在乡亲们心里算是坐实了。
“安安真聪明。”贺枕书走上前来,对阿青道,“倒是你,说好了只是演个戏,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来。”
这么满满一篮子,可不便宜。
“做戏是做戏,拜师也是真拜师呀。”阿青笑着将东西放下,给自家小崽子使了个眼色,“去,给你先生磕个头。”
阿青执意将事情弄得这般正式,贺枕书也不好拒绝。他在院中坐下,受了小崽子一个大礼,将人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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