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咳咳咳……你居然不知道?”药蜂峰主,陆勤勉从胸腔里发出沙哑的大笑,“他连你都瞒着?”
“这就是咳咳,他的真面目。”陆勤勉恶狠狠地笑,“他不想让你知道吧?他的真面目……就是一个不择手段,阴险毒辣的小人,连自己的父亲都下毒手!”
顾惊欢目光看向陆勤勉身上的光点,那些萤火虫不仅啃食着他的皮肉,更是在吸食灵气,密密麻麻,修士的灵气却能自行运转疗伤,不至于让人立刻死亡。
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顾惊欢抱着胳膊,只觉得不寒而栗,眼前这一幕确实给他造成了冲击。
鲜血,锁链,缝隙中爬行的虫蛇,隐约间顾惊欢能看到刑场的影子。
那时他和陆闻箫的逃亡并不一帆风顺。敌人虚伪狡猾,总是隐藏在暗处,似乎不想让人知道这桩丑事。
为了将他逼出来,他们对陆闻箫的母族下手。
等陆闻箫得到消息的时候,只听说不知为何,在家中保护伞一样的外公闭关失败,在平静中仙逝。
随即母族一夜之间被尸魂宗屠戮大半,剩下的族人被扣上与邪修勾结不成却遭反噬的帽子,押至刑场。
明明知道是陷阱,但是陆闻箫不得不去。
“不能贸然前去。”顾惊欢拉住即将理智全失的陆闻箫,“那些人高高在上,就是为了看你过去却无能为力!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不行刑吗,他们要面子!要大家亲口认罪!否则行刑无法进行下去!”
“现在大家都还没认罪,而且你的母亲还在保他们。”
如果陆闻箫再过去,那就真的将把柄交到敌人手上。
他们等着陆闻箫自投罗网,也等着将他作为威胁,让他的母亲认罪。
陆闻箫红着眼睛,已经濒临崩溃。
他抓住顾惊欢的双臂,语气颤抖:“我什么都做不到……惊欢……我太弱了。”
他甚至回不去问剑仙宗,有大把敌人会在他踏入之前拦截。
“我不去的话……他们即使不认罪,也会受尽折磨。”陆闻箫喉间涌上血腥,“我只能去。”
顾惊欢按着他抓住自己的手,缓慢收紧:“我跟你一起去。”
敌人不是没有弱点,他凶恶,但又想要名正言顺,高高在上,又顾及颜面。
所以他们不仅要去,而且要光明正大地去。
那天阴沉的天空飘着细雨,千佛寺的得道高僧降临了刑场。
僧人们为往生的魂魄吟唱渡化,像尘埃里开出的莲花,一场细雨之后将洗净所有罪恶。
陆闻箫和顾惊欢跪在行刑台前,与台上的罪人遥遥相望。
往生咒吟唱了七七四十九天,两人也跪了这么久。血染的刑场中,顾惊欢似乎看遍人间百态,此刻他有点懂了佛家那句众生虚妄。
最后屠刀终是没有落下,台上的“罪人”尽数削发僧,丹田灵根尽毁,从此沦为凡人。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高僧手中有一法器,名叫心无相莲,莲中有三千幻境,助人洗尽罪业。
收入法器中的凡人,虽有禁锢之名,但也有保护之意。
顾惊欢从地上站起,来到高僧面前鞠一躬,对他表示感谢。
高僧看着眼前的小小真佛,只淡笑着让他起来,说:“不用感谢我,你应该感谢你自己。”
顾惊欢愣了愣,不知道他话中含义,又或者看到了什么。
只记得回过头时,只见高台上满地的断肢残垣。
第6章 死遁第六天
后来发生的事,也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好。
当时顾惊欢并不知道药峰峰主,只是从陆闻箫那儿知道这是他父亲,两人几乎没有见过。
直到那次闯入问剑仙宗的队伍,他们才算第一次见到。
在刑场的七七四十九天超度结束后,一个小门派终于冒死将消息传递到了陆闻箫手里。
陆闻箫的母亲,仙逝了。
他的母亲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当初明明有极高的天赋,却依旧只是随意加入了一个小门派,专心研究丹药。她最强势的时候,则是为了保住族人抗住各方压力,生生等到千佛寺的到来。
这期间她遭遇很多次暗杀,明明只是个手不能抗的丹修,却没有露出过哪怕一次破绽。
就是这样一个天才,却在陆闻箫出现在刑场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门派传来的消息是她走火入魔,最后灵力衰竭而亡。
问剑仙宗听闻她不幸长逝,认为其道侣是药蜂峰主,理应交由道侣进行埋葬,加上丹修的尸身流落在外恐遭尸魂宗盗窃,所以不日就将棺材从该门派转移。
众仙家给予了这位天才极大的面子,她的棺材将由内门弟子护送,仙鹤拉棺,最后葬在灵植盛开的山上。
但是顾惊欢听完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陆闻箫的母亲和背后之人达成了交易,趁着那四十九天陆闻箫在刑场的时候,用一命换一命。
幕后之人不再追杀其族人及陆闻箫,条件是她自戕,对外宣称走火入魔。
多么滴水不漏,直到最后也没让自己颜面受损。
当时,没有人敢去看陆闻箫的脸,因为不忍。
只有顾惊欢还站在他旁边。陆闻箫呆在原地,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极慢。
他看着顾惊欢说:“我的母亲……很少跟我说话。”
她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丹药上,不太会照顾人,因此并不是一个知心的母亲。
这个心思单纯的丹修第一次开始保护亲人,是四处打点关系将他藏在千佛寺的时候。
第二次保护亲人,是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为族人和儿子换来了日后的安稳生路。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陆闻箫踉跄着,几乎撑不住地弯腰咳血,“以后该怎么办。”
陆闻箫已经濒临崩溃,僧人和门派弟子不知内情,在场只有一个顾惊欢能看清楚全貌。
如果顾惊欢不说话,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帮他。
“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顾惊欢捧着他的脸,直直地看进眼睛深处,“为什么以你母亲的死结束?因为一切都是冲着你母亲去的,不论是尸魂宗屠戮、泼脏水、追杀、还是刑场处刑,恐怕都是为了牵制她。”
“而这么大的事,你父亲却没有半点动作,他还被蒙在鼓里——你好好想想,有谁能够瞒住你父亲,有谁一定要对一个天才丹修下手,又哪来的能力布下这么大一场局。”
陆闻箫灰暗的眼睛一点点恢复神采。
药峰长老,齐元。
*
“为什么会是你……”顾惊欢感觉自己思绪一团乱麻,不自觉退后一步,“明明是齐元……”
不对,就算是齐元,也早就在顾惊欢跌入乱葬岗前被杀死。
为什么陆闻箫会对自己父亲动手,甚至用上这种残忍方式?
血人露出一个阴渗的笑:“你害怕了?”
“是不是很眼熟的手段?”峰主有点疯疯癫癫,“这可是他在刑场上学到的,还不止这些,哈哈哈哈!他的族人快要人头落地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胆子可真大啊。”
“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残害自己的父亲!又胆大包天对外瞒下,以少峰主的名义控制整个药峰!”
“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元婴?”血人猛地靠近,锁链在墙上发出刺耳声响,极近的血色眼睛中流露出恶意,“——都是吞噬了我的修为。”
“简直和邪修没有两样。”他眼珠子动了动,似乎瞥了一眼某个方向,“是吧?”
顾惊欢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想确认是不是幻觉。
如果他自己不承认,恐怕任谁站在这里,都难以想象面前疯疯癫癫的血人是昔日高高在上药峰峰主。
陆勤勉的语气中,甚至有一些期待,自己会作出什么反应。
洞窟太过湿冷,顾惊欢手上的火符甚至灭了一张,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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