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惊欢朝着玄陵勾勾手,已经呆滞满脸灰败的玄陵就像被他控制身体一样,一步步朝他走来。
脸上神色未明,但随着走动,已经能看出他脸上的泪痕。
“如果你还想回到国师殿,那就换个模样回来。”面对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玄陵,顾惊欢第一次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地摸上他的头,低声道:“让我看看,你究竟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但是玄陵已经听不到了,他耳中全是嗡鸣。
恍然间回到第一年新年的夜里,顾惊欢将自己的半颗妖丹送给他。
那个时候他并未将所谓代价放在心上,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都是蓄谋已久。
但他还能回来……老师说了,他还有机会。
“老师,您、您会等我回来的,对吗?”玄陵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他,“国师殿里不会再有别人,我还是您唯一的学生,也不会有其他人……像我一样亲近您。”
青狐这么高高在上,肯定不愿意再和其他人睡在一张床上,不愿意手把手教另一个人练剑、习字……自己是特殊的。
对啊,自己凭什么是特殊的?
想到这里的玄陵一愣,仿佛全身上下被冷水浸泡。
他没有任何立场,要求顾惊欢答应自己。
顾惊欢将他带到了战场的边缘,这里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到处尸横遍野,看不见脸的士兵倒在地上,全身沾满血污。
而玄陵则已经扒掉了一个死去士兵的衣服,沉重的甲胄穿在身上,尘土和血污已蹭满这张干净的脸。
玄陵知道自己有多脏,而顾惊欢依旧一身青衣站在他旁边,纤尘不染,他只能避开,不让自己的手弄脏这席干净的衣服。
“首先你要活下来,对吧?”顾惊欢开口。
“是的。”玄陵贪婪地看着那张脸,即使在如此悲惨的环境下,他也有恍若仙人的出尘感,又鬼魅如妖孽,仿佛两种水墨画卷在水中融合,才有了这种稠丽与死亡并存的颜色。
他的心脏怦然一动,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自己对顾惊欢的感情一点也不简单。
他以为的不舍、委屈、不安与压抑,其实是占有欲和嫉妒。
单纯的感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变质了,像蜘蛛网一样困住他,让他兴不起一点逃跑的念头。
“老师,玄陵走了。”玄陵将头磕在地上,“望您珍重。”
这一出倒让顾惊欢心里不是滋味了。
是人就有感情,顾惊欢只是阴晴不定并不是人性泯灭,就算养条狗这么多年都有了感情。
何况玄陵是他看着养大,这几年他们的确像一对真正的师生那样亲密无间,将玄陵培养地太依赖自己,是他的问题。
但他也没想到,作为青狐他的脾气已经那么糟糕了,玄陵还是从他这儿获得了感情正反馈。
这可不行……自己迟早会离开,而人皇不需要一个成为心理阴影的青狐来插手他的皇权。
已经回到国师殿的顾惊欢叹了口气,他很少有这么心事重重的时候。
他本打算找个机会将竹叶青也打发走,国师殿他还是更习惯一个人住。
然而在找到竹叶青前,他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说起来这也是他的熟人,只不过顾惊欢认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谁,还是从很久之前玄陵那场比试中挖出来的记忆。
殷长留看到他,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但还是规规矩矩恭谨地对他行了个大礼:“国师大人。”
因为那场记忆,顾惊欢难得为他停留下脚步。
“圣上请您前往中殿一述。”长留面色复杂,似乎很害怕面对顾惊欢,但仍然保持自己的礼数周全。
顾惊欢掐指一算,想起来殷王的命数大概是这个冬天开始改变,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第35章 托付
顾惊欢被殷王叫过来后,却什么也懒得做。
殷王在床上靠着喝药,他就占据着窗边软塌,悠闲地看一本游记。
其实他更喜欢看话本,不过王宫里很少有话本,也没人敢看,顾惊欢只能搜罗到游记。
宫人战战兢兢候在一旁,也不敢抬头看,殷王的随身侍从也安静地把自己当透明人。这些人知道,在王宫中能在殷王面前随意无视他的,只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
因此就算顾惊欢把殷王晾在一旁当摆件,他们也不能呵斥。
不然看殷王的态度,就知道国师肯定什么事都没有,他们自己可是要掉脑袋的。
随后匆匆赶来的是殷长留,他推门而入时看到眼前的场景,还愣了一下,随后才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走进来。
顾惊欢速度比他快太多,他是七拐八绕了半柱香时间才赶过来。
“咳咳可以了……”殷王摆摆手,将药放到一旁,“你们先下去。”
宫人和侍从一俯身,悄无声息退出去。
屋内很快只剩下这三人。
顾惊欢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殷王找自己干什么,但他不说,自己也不想问。
殷王也很沉得住气,他不说话,仿佛就想等顾惊欢先开口。
但他的身体显然先败下阵来。长久的沉默后殷王猛地咳嗽起来,捂着心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殷长留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帮父王拍背,同时送上温水。
顾惊欢分了个眼神过来,似乎在疑惑他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殷王只能无奈地舒展眉心,在咳嗽平复下来后,对顾惊欢说:“以你的能力,是不是早就算到今天了。”
顾惊欢目光又移回游记上,懒散地撑着下巴:“只是风寒未痊愈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殷王不可置否,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掌权者最害怕的就是身体上的毛病,因为他可无法好好休息,整个国家都要靠着他才能运转。
这个冬天可能只是小小风寒,但他还有很多事物未处理,还有前线积压在案头的战报,另外几方虎视眈眈按兵不动的氏族,都可能一步步压垮他。
“我还能撑几年?”殷王干脆不兜圈子了。
顾惊欢算了算:“还能活好几年,有我在能保你活更长。”
殷王长长地叹了口气。
殷长留小声但坚定地反驳:“父王,别说这种丧气话。”
“我倒是不害怕。”殷王一边咳嗽一边说,断断续续地像在说给顾惊欢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就是不甘心罢了。”
但不甘心什么呢?
殷王好像自己都没想出个答案。
顾惊欢纡尊降贵合上书,在殷王受宠若惊的眼神中,难得露出一个好脸色。
“你是一个好国君,有野心也有手腕,就算放到史书上,你也是一位枭雄。”
“和我做交易是一个意外,因为我不入世,殷氏也没有青狐的庇佑,但这就是你矛盾的地方所在。”
“你矛盾的地方在于,你究竟想维护的是自己的王权,还是维护你自己。”
殷王失笑:“这不是一件事吗?”
“别急着打断我。”顾惊欢将书脊按在另一只手中,“里面的区别大了去了。”
“维护王权可不止维护殷氏,还有其他子民,毕竟你是天子,代天行事之人;但你如果只看重自己,你去世后我可不会再管其他殷氏。”
“毕竟……你死了就死了,身后事和你也无关。”
“对吧?”
殷长留现在万分后悔自己留在这里。
这些对话是他可以听的吗?
殷王突然哈哈大笑,只是他的笑声听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兴。
“你说的没错……果然你什么都知道,惊欢。”殷王胸膛剧烈起伏,神色是诡异的风轻云淡,“身后事……那我哪里管得到,谁是天子都行,但只要寡人还活着一天……”
那天子就必须是自己。
殷王自称变了以后,殷长留更加冷汗淋漓。
他听到了什么,父王嘴里说的话简直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刀,告诉他他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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