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戚灼眯起了眼。
军医拿出一台巴掌大的小仪器:“我们每间病房都有监控设备,你可以去办公室,我给你播放刚才的视频。”
“就这里看吧。”戚灼道。
走廊里也没有其他人,军医便按下了播放键,一面不大的三维屏浮现在了两人面前。
三维屏画面很清晰,连每一根发丝反出的淡淡光线都和真人无异。戚灼虽然知道那人和季听长相极相似,但在看清他的容貌时,依旧觉得很震惊。
那人躺在床上,眼睛慢慢睁开。
他并未如季听说的那样是双小眼睛,那双眼睛眼型漂亮,睫毛纤长。但那本应如黑曜石般透亮的瞳仁上,却罩着一层雾蒙蒙的白翳。
他眨了眨眼,伸手去摸身旁,带动着输液器也跟着晃动。他用另一只去摸手背上的输液器,并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戚灼!”
那嗓音虽然有些沙哑,但也带着让戚灼熟悉的音色,他眉宇间先是闪过一丝恍惚,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渐渐阴沉。
“戚灼,戚灼,戚灼……”
那人拔掉手背上的输液器,撑着身体就要下床,双脚站在地面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画面里,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士兵冲了进去,将人给按回床上。
“戚灼……你在哪儿……”那人用力挣扎,大喊着戚灼,一双无神的眼睛四处张望,盛满了恐惧和惊慌。
“冷静点,你冷静点,我们会联系戚上尉,你先冷静……”
“他住在哪间病房?”戚灼冷声问。
军医察觉到身旁年轻军官的气压越来越低,立即回道:“302。”接着又拿出个东西递给他:“他身上只带着这个。”
戚灼接过来后,怔了怔:“视听器充电装置?”
他对这个银色小盒子再熟悉不过,打开盒盖后,看见这果真是个视听器充电装置,但能量石已经消耗完毕,处于无法给视听器充电的关机状态。
戚灼注视着手里的视听器,片刻后啪地合上,径直穿过三维画面,大步走向302病房。三维画面的斑驳光线落在他身上时,照亮了他紧抿的唇和冷肃的眼。
第39章
302病房前站着两名士兵, 看见戚灼后,便推开房门让到了一旁。戚灼却没有立即进去,只站在门口, 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内。
病床上的那人紧闭着眼,黑鸦似的睫毛轻轻颤动, 搭在被子上的右手苍白修长,像一尊既脆弱又昳丽的瓷器。
军医在戚灼身旁轻声道:“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 但都避开了内脏和主血管,经过处理后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戚灼提步进了屋, 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人:“把他病历给我看一下。”
“好。”
。
研究所位于艾尔玛星舰右侧, 是单独的一栋小楼,季听和白伽抬着一个油桶大小的金属容器, 顺着楼梯往上爬。
“生命基因研究室为什么要搬去三楼?”季听气喘吁吁地问。
白伽回道:“因为昨晚上又丢了两个样本储存罐,王铁板去军部骂了一通, 秦上校立马派人去找,在有家人床底下找到了那两个储存罐,但也没法再使用了。”
“为什么?”季听问。
“一个做了尿壶,一个做了泡菜坛子。”
研究所虽然有士兵值岗, 但总有人能偷偷摸摸翻进屋,哪怕是一把铁铲也能给顺走。位于底楼的生命基因研究室便搬去三楼,下班时楼梯口铁门一锁, 外面的人就进不去了。
三楼一片安静,通道里没有人走动,季听抬着容器, 好奇地打量着左右。
左边的大实验室里, 整面墙都搁着他们正在抬的这种金属容器。
“怎么这么多?这东西是什么?”季听用下巴指了下。
“生命基因培养皿。”
“太重了, 休息一会儿。”
两人靠着墙壁蹲下, 季听用手拍了拍身旁的容器:“生命基因培养皿,是培养什么的?”
白伽想了想:“其实是造人的。”
用基因繁育后代并不难,但因为安全性和伦理方面的原因,这个技术一直被封禁。直到遭遇这场劫难,人类濒临灭亡,这项技术便被重新提了出来,开始进行后续研究。
“那造出人来了吗?是怎么造的?放点种子进去还是什么?”季听俯身打量着培养皿。
“还没造出来,有个算法卡住了,但不是太难,很快就能解决。种子的话……就是母体基因,嗯,当然也可以是父母两个人的基因。”
“父母两个人的基因?”季听好奇地问。
白伽点头:“对,培育出来的小孩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和自然生育没什么两样。”
“两个人的孩子啊……”季听喃喃轻声重复,看着培养皿发起怔来。
白伽弯腰看他:“你在想什么?”
季听很自然地回道:“我在想啊,以后王铁板是不是就更会吹牛逼了?”
白伽诚实地回答:“会。”
季听直起身,嘴角下撇,昂起下巴一脸倨傲:“我,王钦,皇家科学院院士,帝国研究所所长,三项发明都获得了达伦奖,被伯纳德三世亲自授勋为爵士。”
“像不像王铁板?”他问白伽。
白伽侧过脸:“你别学他,我看着心里就发颤。”
通道一端走出来一名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蓬乱着头发胡子拉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严肃地板着脸。
“遭了,王铁板。”季听低声道。
白伽道:“快走快走。”
但男人已经看见了他们,大喝道:“还在磨蹭什么呢?快把东西搬到实验室里去。”
实验室很大,还被分成了若干小区域,十来名研究人员正在忙碌着。季听刚放好培养皿,别在衣领上的通话器便在闪烁,还发出滴滴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是戚灼,连忙小跑出实验室去通道里接听。
“哥哥。”
戚灼的声音很平静:“崽,我需要用一下你的试听器充电装置。”
季听毫不迟疑地回道:“你在哪儿?我给你送来。”
“不用,你在家等着,我派人来取就行了。”
“我现在还在给王铁板搬东西,马上就回去。”
病房里,戚灼结束通话,慢慢踱到病床前,俯下身近距离看着那人的脸。
“像,的确是像……换脸手术?还是找的个聋盲人?没换成一模一样,而是弄出一定的年龄差,这是更加具有说服力?”戚灼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但那笑意却没到达冰冷的眼底,“是谁派你来的,处心积虑演这么一出,居然把手伸到老子的人身上了?”
半个小时后。
季听在恢复视觉和听力后,第一眼就看见了戚灼。
他又惊又喜,立即就要扑上去,但戚灼却戒备地退后两步,用一种极其陌生的冷冰眼神看着他:“你是谁?”
季听心头的喜悦散去,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和戚灼不同。
他太年轻了,英俊的眉目间带着着几分青涩少年气,浑身气质锋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少了戚灼那份沉淀的稳重和内敛。
他是戚灼,却像是记忆里的,曾经的戚灼。
但哪怕是记忆里的戚灼,也不会用这样的冰冷语气和他说话,像是在审讯一名犯人。
他觉得中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曲折,比如戚灼受了伤暂时失忆,或者容貌出于什么原因被暂时改变。
他努力对戚灼讲那些两人之间的事,讲饭团,但面前的人眼神越来越凌厉。他想站起身靠近,却被两名冲进来的士兵反剪双臂按在了床上。
季听既困惑又惶然,费劲地转头去看戚灼。
戚灼站在一旁,眼睛被掩映在帽檐下看不清,只看到那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下巴绷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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