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好像打破了那种温柔的壁垒,朝着黑暗与深夜堕下。
他似漫不经意地笑了一下,将烟从嘴上拿下,递到了徐连的嘴边。
“只可以吸一口。”
烟嘴有点潮湿,徐连在咬住的时候,外面又打起了一道雷,不久闪电也应声而至,将他们此刻的身影映在背后那片玻璃橱窗上。他的背脊有一种恍如被电流击打的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跟着没了力气。
徐连是半靠在书桌旁的,而顾玠正低了头,一只手举着烟,另一只手撑了桌沿。
烟头又亮了一下,徐连不会抽烟,理所当然地咳嗽了起来。
顾玠将那支烟从他嘴边拿开,拍了拍对方的背。
“吸一口以后要吐出来。”
顾玠刚才抽了烟,徐连并不觉得烟味难闻,他咳完了以后看着人,四目相对里,大雨倾盆而至。
是靠在书桌边上的人主动地搂住了另一个人的脖子……
顾玠没有拒绝,他的手贴在了徐连的腰上,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徐连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炙热,被夹在手上的那根烟也在沉默燃烧。就在唇即将碰上的刹那,敲门声突然响起。
“少爷,太太让我送了油灯过来。”
顾玠抬起头,徐连亦是睁开了眼睛。
屋内暧昧的气氛随着其仪的话一扫而空,可又不完全是,顾玠搂着徐连的手并没有收回来。
第62章 哑巴书童(6)
“不用, 屋里已经有蜡烛了。”雷声轰隆,顾玠回答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低沉。
其仪看房里的确有亮光, 应了一声, 又提着油灯离开了。
他沿着走廊走,油伞时不时就被雨水滴出响动来,好在并没有起风, 身上也就没有被淋湿。
其仪离开后,顾玠重新低下头, 徐连自觉今天没有希望,已是就这样将脑袋扎进他怀里抱着了。惊雷震耳,他在顾玠的怀里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从前, 徐连并不害怕打雷的。因为灵魂虚弱,所以设定成为什么样子,反映到身体上来, 就会更加明显。
顾玠贴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 在他的耳侧吻了吻。
那支烟最后谁都没有再去吃,烟雾袅袅,睡觉之前,顾玠将烟熄灭了,放在了一旁。
第二天一早, 听下人说,洪方镇的线路在昨天的雷雨中被打坏了,重新通上电,也要等到傍晚才可以。即使如此,隔壁的动静也一直没有消停下来过。
又过了一天, 纣繁再次登门拜访,说是下周会在家里开一场舞会, 邀请了众多好友,还望顾玠一定赏光。
彼此就住在隔壁,又特地前来相邀,怎么都是推脱不过去的。
顾玠内心倒是清楚纣繁是怎样的人,但对方为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徐连恰好又是需要开阔眼界的时候,多跟对方来往也没有什么,因此听到纣繁的话后,也就答应了。
“好,到时我必定同小连准时赴约。”
少爷,你,真的,要带我,一起去吗?可是,我不会,跳舞。
纣繁走后,徐连比着手语问人。
“虽然还没有出国,但多认识一些朋友对你也是很好的。”
“跳舞很简单的,今晚我就开始教你,只要多练习几回就会了。”
我怕,给您,丢脸。
“原本就是让你去玩的,重要的是你开心。”
舞会怎么样,别人怎么想,对顾玠来说都不重要。
舞会在晚上举行,不过今天又不凑巧,依旧下了雨。出门的时候还很小,等他们到达纣繁家中的时候,雨势就渐大了。
春季里总是有许多场雨的,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从玻璃窗子往外看,整个洪方镇都好似笼罩在一层轻盈流荡的薄纱当中,山峦田野,俱变成了一幅不可多得的画。
纣繁家的电灯光由屋内迸射到屋外,在雨中被打得支离破碎。若是晴日,必然会映出一方明亮来。
下雨的缘故,那条狗也就被暂时迁进了院内,不知道是不是晓得自己不用担着责任了,往后再来客人,也不听它叫唤一声,只管懒洋洋地趴在窝中,舔|弄两下爪子。
纣繁养的是一条土狗,长得不算好看,但胜在生命力顽强,而他也肯精心喂养,是以长得非常强壮。
他们才刚进门,纣繁就迎过来了,口中直道“欢迎”“欢迎”。有佣人收好了他们的伞,里头已经是有些热闹了。
顾玠跟徐连是第一次来,又是纣繁喜欢结交的朋友,自然要格外隆重些。纣繁给大家介绍了他们,话音落下不久,门口处陆续来了新的客人。
范培之穿了件崭新夹袍,面上也满是光彩。他身侧正跟了一位年轻的先生,因举手投足的气质不俗,让人颇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进来先扫了眼里面的情形,等看到顾玠以后,先是放出一些惊诧的表情,而后大步向他走来,并表示出了极为热情的样子。
“顾君,你竟也在这里吗?朋友说这里有场舞会,我想着左右是来洪方镇游玩,倒不如参与一场,没想到会碰到你。那日船上一别,我们已有大半月没见了,一切可还安好?”说着笑了两声,“在这里相见,我倒要改口,称呼一声顾先生比较合宜。”
他这副熟稔的模样和口吻,显然是跟顾玠早有相识。
原本他们就属于新面孔,且无论是顾玠的长相,还是说话人由范培之作陪背后代表的身份都极为惹人注意,一时间,大家就都将目光放到了他们身上。
范培之听到周明言开玩笑的言语,立刻跟上了一句:“要说顾先生,恐怕还是顾少爷比较合适,周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做生意往来的,一般都叫顾少爷的父亲为顾先生。”
他这也是哄闹气氛的话,果然,大家听完皆是一笑。
自然,其中不包括顾玠。面对周明言想要握手的意思,也是侧身避开了。
他做的很随意,像是无心的举动,语气更是淡淡:“还好。”
这样的态度,已经很能够让大家看明白双方之间的交情其实并不怎样深厚。
周遭的目光犹如探射灯般,令周明言顿时觉得面皮一阵发烫。他没想到顾玠竟然当众给他难堪,显得他像是上赶着要同对方攀交情。
望见周明言有几分尴尬,范培之连忙跟纣繁使了个眼色。后者随意起了个话头,意在缓解气氛。
可惜周明言并没有领他的情,先前在戏院里他还没有看清纣繁的来历,等来到这里以后,周明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心里就对纣繁存了看不起之意,连跟对方说话,也觉得辱没了自己的品格。
要不是能够通过对方接近顾玠,他必定是不会再踏入这里第二次的。
周明言的轻视之意明显,当即尴尬的人就变成了纣繁。
只是他也算是见多识广,表面上没有露出一点痕迹,并且在时间到了后,立即拿出了主人家的姿态来,宣布舞会可以正式开始了。看他这样子,周明言眼中的鄙夷更甚。
客人来之前,客厅就已经清理出来了,地面也都让佣人重新拖过,电灯光倒映在木质地板上,显出一种璀璨的光亮来。
那天的胡小姐也来了,此刻已经同男伴走进了舞池。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织花绸旗服,很适合这种热闹的场合。
人影走动的时候,地板上也发出了有节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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