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示意诸人堵住他们的嘴,一面满含深意的拍了拍红达山的肩膀:“这事儿你安排着去办吧,另外,这趟去郡城你一并跟着,将过达春意手的琐碎公务都整理出来交到侯府……”
温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是他的妻弟,这些东西……他不该瞒着你吧?”
他说完这话,又似笑非笑的瞥向房中一直不动声色的另一人:“周元庆,今日你称病不去,也算是逃过一劫。”
周元庆脑子里一声咯噔,什么也不敢去想,跪地就哆嗦着拍马屁道:“下官……下官侥幸,爵爷洪福齐天,怎会被小人阻路……”他猛然又闭了嘴,心中痛骂自己口无遮拦,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温乐没有计较,古怪的勾了下嘴唇,伸手拍拍他脑门儿,转身带人离开。
红达山出神的盯着温乐的背影,片刻后脱力的跌倒在地。
达春意死了……?
他手握赋春几乎所有的权利,在赋春说一不二几十年,就连江山易主,也没有动摇过他的权威。
这样的达春意,竟不清不白的便死了……?那他怎么办?达府的姐姐怎么办?赋春怎么办?
红达山一时间满脑子都在回荡温乐吩咐他的那些话,一下子又恍到侯府那位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丽小姐……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另一边,则是从头到尾都坐在桌前没有出声的温润。
他手上握着茶杯,一瞬不瞬的盯着温乐在看,可温乐直到转身离去,也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这分明是有了嫌隙,然而温润完全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浓茶,站起身来,大步走出门去。然后在角落里,他将自己派去贴身保护温乐的护卫唤了出来。
那护卫伏在地上清清楚楚将今日的事情整理出脉络诉说出来,温润一面听着,一面心在往下沉。
他无暇去顾及温乐最后拿出来的是个什么武器,他只知道温乐肯定是又想到岔路里去了。
温润头疼的叹了口气,只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他将人挥退,掉头迅速的赶往温乐所在的地方。
说是要启程回郡城,温乐自然在屋子里休养。他团作一团缩在帐幔里微微的发着颤,心里不停的在回想耳际听到的那声轻微的“噗嗤”。
原谅他无法如同真正的古人这样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对他来说——至少对以前的他来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这罪行对普通人来说并非量刑轻重可以形容,而是清晰的感觉到一条原本生机勃勃的生命在手下就这样不可逆转的流逝。这种感觉,有时候甚至比冰冷的牢房更加可怕。
温乐自幼以来,连老鼠也没有踩死过一只,而如今他一天之间了结了那么多性命,这种巨大的冲击足可以令他寝食难安。
偏偏这种时候,还有人不让他好好休息,要来敲门:“二弟,你在吗?”
温乐团在被子里微微颤抖的频率猛然一停,他有点不满的伸出脑袋,他听出来是谁了:“大哥?”
“二弟,”温润小声说,“你开门?”
温乐只能赤脚去把门闩打开,面色不悦的盯着门外的温润:“大哥这时候找我有什么事?我要睡午觉了。”
温润只得厚着脸皮踏进房门:“这都什么时辰了,再睡也该是晚觉……”
他说完反手将门锁上,扶着温乐的肩膀,小心翼翼道:“今日在盐田开仓的时候,达春意他……作乱了?”
温乐胡乱点点头,拨开他:“大哥若是想问这些,问侍卫们也是可以的。弟弟我……”
“乐儿!”温润喊住他转身的脚步,追上前抓住他的臂膀,皱着眉头道:“我和你说过,那些暗卫不懂得飞天遁地!大哥确实有派人保护你!”
温乐皱着眉头:“我如今不想和你说这些。”事实是什么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枉他还傻了吧唧的跟人推心置腹,果然他还是低估了古人的脑袋。人家一派和煦的,背地里估计也在筹划要如何弄死自己呢。
温润见他不信,一时之间简直不该如何是好。
温乐也不搭理他,朝着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大哥出门的时候替我喊一声沉香,我还没有洗脸,眼下就不多说了。”
温润叹口气,快步走到床边,将已经半只脚爬到床上的温乐一把抱起来。自己则反身坐到床上,一抱一沉,温乐便坐到了他的怀里。
“你听我说,我实在没有必要欺骗你。你若是不相信,我让他们出来对质?”
温乐也不挣扎,冷笑道:“不必了,大哥若是有心,断不用在之前这样提防我。你既然觉得时机未到,那边等到时机合适了再说吧!”
温润无奈了,只能高声喊道:“你们都出来!”
过了大约五六秒的功夫,才有人轻轻敲响窗门,然后翻身进来。
面前齐刷刷跪了六个壮汉,表情坚毅眼神锋利,温润指着他们道:“你这儿三个,我那儿三个,母亲那三个,炼儿那两个,庸儿那两个。还有四五个我留在郡城里。一共就那么多。”
他说罢,冷声朝暗卫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自己说罢!”
六人中有三个模样差不多的,都齐齐膝行上前,头抢在地上,声音浑厚沉稳:“爵爷恕罪。属下学艺不精,那露台高两丈有余,属下一跃最多不过六尺。属下一等只能藏于盐农当中。后来眼见露台之上骚乱,赶往爵爷所在的时候,爵爷便已经将匪徒了结。”
他说完,又是一个响头:“属下疏忽值守,愿领责罚!”
温乐也不是蠢蛋,他为了光明正大的除去达春意忍到了今天才下手。一直没有多做提防,也只是因为手中过人的武器在有恃无恐。任何阴谋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今天他并未担忧过自己的安危,现在之所以生气,只是因为对温润的疑心。
如今听了大汉的话,他稍一思索,更是心寒。
躲到了盐农当中?盐农的队伍距离高台之上足有五六分钟的脚程!高台两边没有遮蔽,却生有不少树木,若非担心被自己看出行迹,他们何苦要舍近求远?
温润就这么防他?这么怕被他知道手上到底调拨的出几个人?这有什么可大不了了?弄死他自己也不可能一步登天,他藏头露尾的预备要做什么?能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如此不分轻重?
“你们下去吧。”温乐不是迁怒的人,暗卫们尽力工作了,这没有什么好责骂的,“责罚便算了,这也不是你们的责任。”
他说完,朝着温润挥挥手:“大哥不用多想,我没有疑心你的意思。只是今日突遭巨变,有些疲累。”
温润眼神发沉:“你还是不信我。”
“你要我怎么说!”温乐凶恶瞪大了眼,一把推开他站回地上,“我累了,大哥先回吧。”
“乐儿……”
温乐无视他,迅速的爬到床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闭上眼睛。
温润坐了一会儿,听他呼吸慢慢均匀,心中越发的沉闷。
第24章
翌日,红府内一干主人一夜未眠,日头刚刚升起,府外的空马车便已经齐齐待发。
温乐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温润那个神经病,在他床上坐到了子时才走。搞得他一直紧张兮兮到后半夜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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