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若觉得哪里还有不满,该从您自己身上找问题。您该问问您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您是否在您能力范围内,尽了最大努力给您的孩子提供最好的条件,给了充足的选择?
作为一个丈夫,您是否问心无愧的尽了丈夫应尽的责任?作为一家之主,在您的管理和带领下,家里妻妾是否和睦?子女是否互相关爱?仆从是否遵守规矩?”
皇帝:“……”
大太监:“……”
皇帝想和这母女讲律法,这三人给他讲人情。皇帝跟她们讲人情,这母女和他讲责任。皇帝和她们讲责任,这三人和他讲担当。
纯纯的耍流氓。
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皇帝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直接说人家说的不对。
作为人,他确实有所偏好,他看重身为嫡子的太子,欣赏身为长子的老大,赞扬老三的谋略,也喜欢活泼的二十,老四乃至老十六,各个在他心里有鲜活的印象。他的精力有限,给了这些孩子太多关注,旁人自然注定被遗忘。
但这种偏心,他不能当着没被偏爱的孩子面儿,大喇喇说出来。不能明晃晃告诉孩子:
“父皇之所以不重视你,是因为你母亲不讨父皇欢心,你自己不够活泼聪慧。是因为你从不主动去争取父皇的关注,你不争取,父皇没空去关注你。”
她们与他讲的是她们的道理,可皇帝遵循的是他的道理。
这世上没有叫皇帝附身去迁就她们的道理,那只能她们努力上前,顺着他制定的道理走。
若她们非要皇帝按照她们的道理行事,前朝后宫无数人,各有各的道理,做皇帝的要不要也去附身迁就,按着他们的道理走?
这朝堂迟早乱套。
皇帝心里感叹,悟不透这一层,这母女三人永远走不到人前,终归是太天真。
如今能在前朝后宫显露锋芒,长盛不衰的,哪个不是懂了这个道理,揣摩规则,顺应规则,借风行事的?
皇帝觉得可惜,若这是两个儿子,早早地在上书房接受先生们教导,或许将来大有所为。
眼下这般,皇帝问郭月:
“你自有你的道理,咱们父女谁都无法说服谁,那各自退一步如何?父皇不要求你像其他姊妹一般,学些劳什子规矩,你告诉父皇,你这身打扮,是想如何?”
郭云实话实说:
“女儿想出家做个居士,若能在宫外有个由女儿做主的道观便再好不过,没有也无碍,日日在钟秀宫为父皇母后祈福也很好,不过长此以往,怕是钟娘娘会厌烦。”
皇帝不置可否,偏头问站在一旁的郭月:
“你也这般想的?”
郭月盈盈一拜,垂首道:
“是,还请父皇成全。”
室内一时无话,皇帝将目光转向余答应,眼神看不出情绪,问她:
“你呢?你又想做什么?”
余答应垂首慢条斯理整理衣摆,漫不经心道:
“进宫十余载,三个孩子便是妾身的全部,孩子在哪儿,妾身做娘的心便在哪儿。孩子们若健健康康的,妾身身处钟秀宫也觉愉悦。孩子们看开了想出家,妾身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陪着他们出家。
毕竟这诺大的紫禁城,完完全全属于三个孩子的,只有妾身这个当娘的。若连妾身都不支持他们,谁还能一心想着他们?只愿他们一心平安顺遂?”
皇帝说:“你这是胡闹,无条件纵着他们,总有一天他们把天给你捅个窟窿!”
余答应不以为意道:
“无条件纵着?陛下可真会说笑,你瞧妾身这样儿,拿什么无条件纵着孩子?哪怕孩子们真想把天捅个窟窿,妾身除了一身碎骨,连个杆儿都给不了他们。”
两个闺女怼他,皇帝觉得小孩子不懂事,还可以教。
总归孩子聪慧,教一教就懂了。
可余答应怼他,皇帝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阴阳怪气。尤其是在皇帝的记忆中,余答应以前可是个非常柔弱,怯懦,说话细声细气,连抬头正眼看他都不敢的女人。
一开始他还是很喜欢对方的柔顺,后来时日久了,便感觉腻了。
眼下这般,让皇帝有种上当受骗,当年被余答应给演了的感觉。
他强压下不适,问余答应:
“那二十一呢?你们都出家,不管他了?”
余答应理直气壮道:“小维当然是与妾身一道儿出家了,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哪个都不会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出个寂寞
皇帝问余答应:“你知道二十一出家, 将会失去什么吗?”
他用手在身前画个圈儿,随意道:
“他还是个孩子,一时想岔了没关系, 我做父亲的不跟一个孩子计较,可你做母亲的, 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也要孩子跟着再走一遍吗?
作为朕的儿子, 成年后即便再差,也是个镇守一方的藩王, 就藩后在封地上当家做主,整个封地供养他一人, 权势地位,娇妻美妾, 一言九鼎, 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好处?他若有心,在朕百年之后,还能接你去封地含饴弄孙, 享受天伦之乐, 一家人和和美美, 这些不好吗?
可他若选择出家做个道士,男欢女爱, 生儿育女, 儿孙绕膝, 娇妻美妾,乃至高高在上的优势, 这些可都和他没关系了。将来他百年后, 无人为他送终, 四时八节无人祭祀,做鬼都是个孤魂野鬼。和尚也不时兴咱们下葬那套说法,直接一把火烧了,对二十一而言,就相当于挫骨扬灰,你舍得叫他经历这些吗?”
皇帝在乎身前身后名,因此很多时候行事为名声所累,当然这也是时下很多名臣雅士的终生追求,青史留名,名垂千古,哪个出将入相的大好儿郎不曾想过?
最朴素的一点,谁没想过将来子孙后代翻开史书,指着其中某一页上的某段描述,骄傲的告诉身边所有人:“瞧,这上头说的是我家老祖宗!”没人能抵抗这种诱惑。
要不然也不会有晚节不保的说法。
可余答应不同,她是个非常现实的人,很能适应当前环境,自有她的生存智慧。
在娘家为了耳根子清净,摸索出一套糊弄父兄大男子主义的法子,在宫里为了不搅入是非,便做了十几年怯懦胆小的答应,眼下察觉继续怯懦下去无用后,便又换了一种思路,她总是在调整,总是在为生活所困顿,也为生活所挑战。
因此她更在乎当下,从来不去思索未来之事,因为她清楚地晓得,未来从不是她能把握的,所以陛下这套说辞对她完全没有作用。
对余答应而言,眼下的坎儿都快迈不过去了,想那么远,与白日做梦一般无二。
她很是直接的问:
“难道小维出家就不再是您的儿子了吗?您要因为小维出家,便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将他的名字从皇家玉牒中除去吗?就因为他选择出家,您就不会再考虑给他封地,叫他接母亲去封地上享福?朝廷有哪条律令规定,出家的皇子不允许就藩?
还是说小维不出家,您就一定会给他封地,叫他将来权势地位尽在掌握?您许诺的这些他就一定会拥有?妾身瞧着未必吧!眼下您便处处瞧他不上,从性子到脾气,从学识到出身,哪哪都觉得妾身的小维比不上旁的皇子,将来就藩的时候,您拿什么保证小维得到的不比旁人差,不是旁人挑剩下不要的?”
余答应亲自动手给自个儿斟一杯茶,慢悠悠饮下,才缓缓道:
“陛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您摸摸良心回答妾身,您能保证小维不出家,您许诺的那些东西,将来一定会给到一个处处不入您眼,满身不合您意的孩子身上吗?咱们都是做人父母的,糊弄妾身的话就甭浪费口舌了。
我就正儿八经问您一句,难道在您心里,我们母子四人出家了,就要做一辈子的方外之人,不能有还俗的机会?普通人尚且有堪不破的业障,有还俗的自由,妾身四人就因为是您的小妾儿女,便连这点选择的权利都不允许我们有?合着我们母子四人该有的好处丁点儿没有,没必要的责任丝毫不少?”
皇帝:“……”
上一篇:成为渣攻之后[快穿]
下一篇:工业修真[直播]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