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辞接过来,方才他没错过这人的一举一动,既然对方是军人,那么那次招手该是在找随行的试毒人员,发现没带过来之后才会转而把汤碗递给他。
应当不是真的怀疑姚震下了毒,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姚辞心念一动,想到了另一件事。
厉以行现下还只是普普通通一介平民,不可能像姓蔡的一样有人时时刻刻替他抵御危险,下毒又是十分方便快捷的手段,只要能寻到机会,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厉以行也不算难。
他丝毫不怀疑这艘日落玫瑰上能找到毒药的可能性,毕竟看姚夫人跟张管家那样子就像是做过不少刻骨铭心的亏心事儿,再加上这是剧本里的世界,别说毒药了,就是春药估计也有批发代理招商加盟。
姚夫人咳嗽一声:“小辞,别人给你东西你应该说什么?”
姚辞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道:“还有吗?”
第5章 服从测试粉碎者
姚夫人本不是能忍的那类人,然而此刻在蔡少校跟前,不好露出本来面目,只得和颜悦色地接姚辞的话:“那要是别人说没有了呢?”
姚辞在气人这方面还算有天赋:“不会吧,这就没有了?”
姚夫人再没有做声,席上只剩姚震和蔡少校交谈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像是养日落玫瑰这样一艘游轮花费几何,请来的宾客都有些什么来头,舞厅里哪个舞女最叫座,某家餐馆的菜色在外头吃不到。
姚辞正好落得清闲,空出嘴来不用说话,边吃边听倒也收集到不少信息。
蔡少校全名蔡司挺,虽然军衔不高,但因为年纪轻交游广,手里攥着几两权,性格又圆滑,倒也算左右逢源。
姚震奉承蔡司挺年少有为,正想为他添酒,余光瞥见正专心致志对付一块三文鱼的姚辞,便将醒酒器推至他面前:“小辞,蔡少校是客人,怎么不知道伺候人家?”
姚辞的眼皮跳了一下,这套酒桌上的流程他再熟悉不过,先让他倒酒再劝他陪酒,一帮大老爷们儿有几分地位生怕用得不够彻底,非要在酒桌上展现自己高人一等,说白了就是服从测试,谁能逼谁忍着难受把酒喝了,谁便更胜一筹。
但很可惜,他,姚辞,服从测试粉碎者。
醒酒器晶莹剔透,瓶身线条优美流畅,从下至上由宽变窄,姚辞拿起之后倾斜适当角度,深红色的液面便微微摇晃,顺着长颈落入蔡司挺面前的高脚杯中。
蔡司挺的目光滑过姚辞白皙纤细的手腕:“不知二少爷可否赏脸同蔡某喝一杯?”
姚辞笑了一下:“我不能喝。”
他笑得很真诚,蔡司挺说:“喝吧。”
姚辞便拿起了杯子。
不到半个钟,蔡司挺的手开始微微发颤,姚震盯着桌角一排错落有致的空酒瓶,犹豫片刻,对姚辞说:“别跟蔡少校喝了。”
姚辞扮无辜已经很得心应手:“我看少校没什么事儿,再说才喝这点儿呢,满上满上。”
日落玫瑰号供应的红酒来自各国顶级酒庄,此刻能端上来款待蔡司挺的更是个中上品,酒体柔顺,口感温存,馥郁的香气让人想起遥远的奶与蜜之地。
姚辞喜欢酒,遇上佳酿如同棋逢对手,眼见桌上的酒即将饮尽,他面不改色地问姚震要多的。
姚震此刻显然很担心身形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蔡司挺,他终于觉得不该再让姚辞在席上继续待下去,挥挥手把对方支走:“你去藏酒室问问。”
姚辞出门前没忘记贴好仿生皮膜,他从鸿门宴上脱了身,整个人都松弛不少,回房换下一整套装扮,又找出自己的通讯器,心想反正这会儿也无事可做,不如真去藏酒室溜达一圈。
船上有酒的地方不少,但最好的必定在藏酒室,姚震让他去他客气什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藏酒室在一层甲板,狭长深窄如隧道,四面墙上都是暗色金属酒格,正中一条长桌,两侧搭着梯子,一个穿游轮工作制服的人正蹬着去高处取酒。
姚辞行至门口,醉意渐渐泛上来,他走进藏酒室,倚在一面墙上看人拿酒,冰凉的金属与玻璃硌着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气息起伏产生的热气。
那人取了酒下来,见到姚辞之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二少爷。
姚辞懒洋洋地应了,深色瞳仁蒙上一层醺然水汽,灯光细细碎碎洒落其间,勾人得厉害。
对方不敢多看,低了头问:“二少爷要酒么?”
姚辞正回想晚上喝的那种酒打的是哪种酒标,忽然看见藏酒室那张长桌底下散落着一小滩透明颗粒。
“那是什么?”他问。
那人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哦,二少说蟑螂药。船上潮,容易生蟑螂,这些吃喝多的地方得注意。”
姚辞“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摆弄了一下手指:“这东西有毒吧。”
“剧毒,是我们自己配的,市面上买不到。”那人说。
姚辞挑了挑眉,用闲聊的口吻问道:“配这玩意儿多少钱?”
那人说了个数,姚辞“啧”一声:“还挺贵。”
对方也是个会接话的,笑嘻嘻道:“最后一顿了,还不许这些蟑螂吃点儿好的么。”
姚辞半眯着眼睛,很捧场地勾了勾嘴角,又说:“我最近好像真在房间里看见蟑螂了,我特别怕这个。”
那人马上说:“正好这边还有几包没拆封的蟑螂药,二少要是需要就拿去。”
“好啊,”姚辞一口答应,“不过现在我身上钱不够,先给你打个欠条吧。”
对方摆了摆手:“您不必客气,日后或许我还有求于您。”
接着他关心道:“二少房间里的蟑螂什么样,要是体积大得多撒点儿,不过得注意自己别碰着,这东西要是入口了,会出人命的。”
姚辞用舌尖恨恨地抵了一下脸颊,心道这蟑螂说来话长,概括来讲,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姓厉的Alpha。
此时这名姓厉的Alpha正在裴赠房中,收到了专为大少爷的未婚夫准备的饮食,满船上下都知道这个上门女婿身体弱,要减少跟人的接触,送餐的侍应生并不进来,敲过门之后只留了一辆餐车在外面。
厉以行从餐车上取了托盘,他之前已经去餐厅吃过饭,此刻没有多少胃口。
沙发前的大理石矮桌上有只玻璃鱼缸,两尾珍珠金鱼正在清亮水体中缓慢前行,鱼尾飘摇如丝绸,质地很像姚辞今晚穿的那件长裙。
厉以行用刀叉将盘中吐司切下一块投进鱼缸,两只鱼便争先恐后浮向水面,露出圆圆的嘴分食。
姚辞拎着一瓶赤霞珠和两纸包蟑螂药回了自己房间,慢吞吞地在沙发上坐下,俯身倾向侧边的一只小冰箱,冰箱分两层,上侧放着每日更换的水和饮料,下面是两层尺寸不同的冰格。
客房隔音做得好,入夜之后全然听不见顶层甲板上的声色喧嚣,房间里只有姚辞拆纸包和往冰格中倒水的声音。
姚辞睡下的时候海平线已经露出隐隐一痕曙光,他认床,又有不算轻松的心事,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只过几个小时就又睁开了眼睛,开始琢磨上哪儿去逮厉以行。
昨天他在去参加登船派对的路上多绕了几圈,经过观察之后他发现日落玫瑰上只有很少量的监控摄像头,且基本都在驾驶台和集控室附近,是用来监督船员的,所以他没有办法通过这个得知厉以行的一举一动,只能自己去找人。
上回厉以行说他住五楼,姚辞便在五楼来来回回地兜圈子,人来人往,他仔细地辨认每一张脸,可惜都是徒劳无功。
将近午间他走得累了,转身想先去吃饭,却不小心踩中了一个人的鞋尖。
姚辞想问没事吧,或者讲句不好意思也可以,结果舌头打结把两句话拴在了一起,脱口而出就是一声“没意思”。
“那二少觉得怎样有意思?”
是很冷淡的声线,姚辞昨天听过好几次。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中的厉以行。
……说实话,在您尸体上蹦个迪比较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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