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糟的旱地,黎大愣是给种出来了。
今年多少收成来着?
杏哥儿知道啊,赶紧说今年黎周周家,旱地一亩有四石了。
于是杏哥儿公爹抽了一晚上的旱烟,咬了牙,上了十亩的水田肥。他家水田一共二十多亩。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天天往田头去瞅,终于到了收成。
自然不用多说。如今杏哥儿婆母特别看重杏哥儿,夸杏哥儿当初胆子大能说话,家里地里庄稼的事,老汉问她啥意见,她都不敢吱声。
如今杏哥儿在王家地位那是一个大拇指。
“没事就去找周周串串门,抱着元元多玩会,家里如今清闲也没多少活。”杏哥儿婆母说。
杏哥儿便不客气,高高兴兴应了声,带着元元去找黎周周玩了。
“今年家里手松些,我想过几日去镇上扯点红布买些新棉花,给元元作身新衣裳,别看他人小小的,一天一个样,长得可快了。”杏哥儿抱儿子放地上,一手扶着。
元元如今会走路了。
按照这时候说法,元元去年元宵过了就是两岁,实则一周岁,现在实打实的一岁零十一个月,老人家会说孩子过了年就三岁啦。
古代小孩夭折的多,尤其是村里的,所以起的名字贱,往大报一岁也是想哄过小鬼,意思这是大孩子了,身子骨硬朗,少缠着。
“那一起去。”黎周周答应。
元元走路不太稳,摇摇摆摆的,杏哥儿就跟在后头扶着,怕儿子跌倒,一边说:“你要买啥?”
“买块糖,我岳家在盖屋,估摸没多久要来报喜信。”黎周周想提前备着,别到时候急急忙忙的。
杏哥儿说成,又想起什么,说:“我爹娘要带光宗去府县送粮了。”
“今年二叔二婶光宗都去啊?”黎周周问。
去年黎周周成亲,黎二才从府县送完粮没几日。每年都是十一月农闲了,黎二家的稻米不卖,舂干净了,装着麻袋给府县上黎三黎正仁送去。
全是稻米,没有麦子。
刘花香说她那弟妹是府县城里人,娇气的不得了,跟她们农家人比不了,平日里很少吃杂粮,见天的白米饭吃,用的碗啊小巧的,让她吃得八碗才成……
这是早先刘花香带着杏哥儿光宗一起去,见了世面,回来学给村里人,府县人穿什么、吃什么、用的什么碗都能说一天,当时村里人听得也热闹,没见识过啊。
黎周周听杏哥儿学过,只记得府县好大。
黎二家送粮也不是白送,收钱的,按着官价一升八文钱。赶着牛车去府县,天不亮出发,因为牛车驮着粮食,杏哥儿唯一去的那次,也是他和弟弟光宗轮着坐,光宗坐的多,他大部分是走的。
到了府县已经晚上,城门关了,他们得在外头露宿一夜,早上城门开了才能进去。
杏哥儿那次回来,路上吃的苦,挨的冻都没提,只捡着府县好话说了。如今年龄大了,嫁了人,家里田收成好,手里有了银钱,再谈起过去那次去府县,就坦荡多了。
“可累人了,光宗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我不信爹娘还让他坐一路。”
“其实去府县也没啥好玩的,走一路累的脚磨泡,夜里睡在城墙外,幸好爹有经验拿了铺盖,可也冷啊,终于进去了,还要走路,小叔家院子也小小的,还不如村里院子大敞快,我多吃一碗饭,小婶就咳嗽……”
杏哥儿回忆起来,越发觉得那次苦了。
“府县啥都贵,小叔家没井,喝水都要花钱买,拉个屎尿,第二天天不亮有人来收,小婶说叫什么夜香,那玩意能香吗,瞎扯。”
杏哥儿记忆可深了,那次过去住了两天,他们一家挤在一间屋里,睡不好,都不敢吃饱肚子,拉个屎拉多了,还听小婶背后说。
“你知道府县的稻米一升多少?”
黎周周:“十三文?”
村里的稻米卖出去,粮商给的高,但是要求多,苛刻的厉害,而且还容易拖银钱,说好的价,最后总要变着法子扣一些。黎大脾气硬,自此后就卖官价,官价给的少八文钱,可利落。
镇上粮铺一般卖出去的米价十一二文,要是再贵那镇上人还不如亲自去村里买,就是多费手续,进城门也得交钱,这么一折腾,贵一两文也成。
黎周周想着府县,多给报了一文钱。
“少了。”杏哥儿哼了声,“我听我爹说,府县一升稻米要十五文呢。”
黎周周惊讶,“这么贵啊。”
“可不是嘛,所以阿爷阿奶催着我家年年给小叔送粮。”杏哥儿说。
黎周周不由心想,二叔二婶人还挺好,送了这么多年,但是——不是黎周周把二叔二婶想的坏,而是杏哥儿爹娘真不是这样放着大便宜不占,还让别人占他们家大便宜的人。
又是费牛又是折腾,八文钱卖给弟弟一家粮食图啥?没啥可图,黎二两口子又不是做菩萨,都说已经分家,爹娘在府县住着,他们在村里住,真不送了就不送了,难不成爹娘还能回来亲自拉粮食?
给黎三送了这些年粮食,黎二每次去都诉诉苦,老两口对二儿子也心软,每次会补点银钱,也不过是八文钱的一升米,最后成了九文钱不到十文。
最主要的利,便是老两口给黎二夫妻画大饼,每次去问光宗多大了,说光宗机灵,再过几年大了,让夫妻俩把孩子送府县,让他小叔带着也学算账,到时候一年不种田了,拿银子就有二十多两。
杏哥儿在家时,夜里没睡着偷听爹娘说过,但不好学给黎周周听。
这次爹娘带弟弟去,怕是就为送光宗去府县给小叔当学徒。
光宗十四岁了。
等这次回来事情定了,再说吧。
“对了,你家咋买了骡子?田里还是牛好使,村里人都说呢。”杏哥儿岔开了话题。
黎周周也没多问,顺口答说相公说买骡子好。
“又听你相公的。”杏哥儿闹黎周周。
黎周周便笑笑,没接话。
过了两日,李桂花大儿子铁蛋跑来报信,说家里盖屋,阿奶过生,爹娘和大伯说正好两桩喜事攒一起,摆个酒席,定了日子,让大哥大嫂别忘了。
黎周周给铁蛋抓了花生当跑腿,说知道了。幸好和杏哥儿没急着去。回头进了屋跟相公商量。顾兆拍了脑门,“忘了阿奶生辰了。”
今年是顾阿奶过六十生辰。
“怪我不好,去年过年忘了去大伯家看阿奶。”
整个顾家,对原身真心疼爱的便是阿爷阿奶了。顾阿爷早几年去世,老父去世,几个兄弟自然商量分家,顾阿奶跟着顾大伯过日子,平时过年过节的有走动。
分家后,顾四盖的屋彻底弄的妥帖,原身就从大伯家回去了,最初还往大伯家看阿奶勤快,后来一日日读书,只有过年去大伯家问阿奶讨个红包钱。
再后来去的也少了。顾兆过来,接了原身记忆,脑子里全是提前入赘黎家,怎么掏空黎家,怎么从头来,早早发达,要如今小瞧他的人好看,对着亲爹后娘除了恨没别的。
对顾阿奶的记忆压根没多少。
顾兆自然也忘了这茬。如今周周提起来,于情于理于孝道都是他不该。当初原身先斩后奏去黎家自荐入赘,都谈好了,回头跟家里说,也是一顿的闹,顾父差点动手,被顾兆混了过去,加上后娘李桂花撮合,才成了。
整个顾家,唯独顾阿奶是真心不愿意顾兆入赘做上门婿,对顾阿奶来说那就是火坑,哪个男人会做上门婿?
顾兆还记得,当时周周来迎亲,刚到村口,顾阿奶便哭着说兆儿不嫁了,不做上门婿,骂李桂花让把钱还回去。顾兆当即说他愿意,黎周周都到门口了,要是他突然拒了,那黎周周就真成了东西坪村的笑话。在这个时代,过了八字,媒人定了,临时悔婚,唾沫星子都能把黎周周埋了。
可能也是那次伤了老人家的心。
后来辞别顾家高堂时,顾阿奶便不愿意受这份礼,气得回大伯家了。
“相公,你别自责了,也怪我忘了提醒。”黎周周觉得是他不该,应该要记得的。就算阿奶生他的气,做小辈的受着就受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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