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绥靠着软椅,翻阅完了内容,看着纸张被点燃。
那簇火苗倒映在他的眼里,跳动燃烧,而后熄灭为灰烬。
毛玉秋就像只日日在人眼前晃悠但是不能杀的蟑螂,格外恶心人。
而且观测他目前的动向,怕是不出多少时间,就要犯蠢了。
不出蔺绥所料,毛玉秋果然干了蠢事。
他才是真正好大喜功对自己实力没有数的人,试图想拿功劳,结果被戎族反擒了。
燕秦这边正商量着什么营救毛玉秋,毛玉秋做出了和原书里一致的叛国行为。
营地的粮草库被劫,燕秦中了一箭,但将入侵的戎族都杀掉了。
蔺绥看见燕秦的伤势时,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了几分,又缓缓松开。
等到燕秦把毛玉秋从敌营带回来时,京城都快入冬了。
漠北早就一片冰寒,由于入冬,戎族的进攻越发猛烈,燕秦连续失利了两次,战报传到京都,大家都一片担忧。
蔺绥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燕秦在两次之后也明白了是为什么,但他并没有如同原书那般斩了毛玉秋,而且将他关了起来,打算年前回京汇报。
这其实是很好的处理办法,但蔺绥想逼他反,怎么可能会让这件事轻松揭过。
蔺绥下令杀了毛玉秋,并且将这件事放在燕秦的头上,却没想到情报传回来时,情况截然不同。
“戎族将领射杀了毛将军,秦王与将士们十分悲愤……”
八百里急报在朝堂上念出,毛老将军不知内情,身体摇晃了一阵,险些晕厥过去。
燕秦这招玩的漂亮,他没往自己身上揽,把这件事往戎族身上丢,还随便用毛玉秋之死激励了将士,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年底,燕秦并未回京领赏。
蔺绥料想,燕秦清楚毛玉秋之死的内情,大抵这次他是真的灰心了,估计再刺激刺激就能谋反了。
燕秦没打算回去,他心想的是他皇帝哥哥肯定不愿意看见他,他就不回去给他添堵了。
然后他听见了京都传来的消息,皇帝册封了储君。
储君乃是太嫔玉嫔之子,年仅两岁。
已经有许多人在猜测皇帝多年不娶,只是因为痴情太嫔,这孩子也不是先皇的血脉,而是当今圣上的孩子。
燕秦翻身上马,朝着京都疾驰而去。
第84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燕秦并没有如同上次那般直入皇宫,他秘密进京去了裴府。
夹杂着霜雪的风冻人,燕秦不在意自己僵硬冰冷的身体,径直去了书房。
裴昔年看见忽然出现的外孙一惊,还没来得及询问他怎么忽然回京,就听见他问:“储君一事,我想知道前因后果。”
燕秦的声音极哑,他这一路脑子都被乱七八糟的思绪充斥,以至于无法冷静的思考对策。
他始终不相信皇兄心里会有别人,也不相信那个皇子会是皇兄的孩子。
即使他知道蔺绥曾经和玉嫔结盟,从理智上讲有这个可能性,但他根本不愿意承认。
并不是他不愿意面对现实,恰恰相反,他对蔺绥心里拥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那种情绪没有缘由,但是根深蒂固。
裴昔年有些莫名:“陛下一无后宫,二无子嗣,何来立储之说?”
“原来你冲动回京是为了这事,若是不愿意留下,那便速速回去,以免落人口实。”
裴昔年后面说的内容燕秦都没听进去,只抓住了自己在意的那一点问:“皇兄没有立储?”
燕秦喃喃,立刻翻出了那张情报字条,仔细细地看了每一个字后,忍不住狂喜。
原来是他看错了!
这张情报的来源是皇宫里的暗线,也就是说这上面的情况只是搜集了某种可能性。
暗线从玉嫔那边搜集到了十一皇子很可能会被立储的消息,将这个列为危急第一条情报,下面搜集的是最近的一些舆论趋势。
毕竟在处理太嫔这件事情上,皇帝的行为的确不太符合他以往的作风。
如今后宫空无一人,唯有太嫔,且皇帝命人精心照料也是现实。
燕秦彻底松了一口气,将那张纸攥在手心。
“你收到的情报不会是陛下要立十一皇子为储吧,这么荒唐,你怎么会相信?”
裴昔年有些不可思议,不知道为何秦王会因为这件小事秘密回京。
“不过说起来也怪,陛下前些日子又训斥了一些劝他广纳后宫开支散叶的大臣,说他们有闲心盯着他后宫里这点事情不如多去干两件实事。”
“可开枝散叶繁衍血脉,本就是重中之重,大臣们私底下已经有颇多言论,不过按照陛下的性子,没有人敢冒死上言。”
裴昔年是大臣,当然知道同事们私底下都在揣测什么。
他们怀疑天子有疾,可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放在明面上讲,天子性格残暴,谁敢触霉头?
燕秦面带笑容地点头,裴昔年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但燕秦只是单纯在高兴。
“我准备一下进宫,便不多言了。”
回京的第一件事情如果不是面圣,可是大不敬,燕秦打算伪装成刚回来的样子,从裴府暗道离开了。
裴昔年看着燕秦说走就走的样子,没来得及叫住。
算了,过两日再商讨也来得及。
如今朝中形势不好,陛下针对之意毫不遮掩,他看不明白他这外孙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说他全然是忠臣,哪怕面对君王的误解也毫不怨怼是真,但有时又不尽然。
打燕秦离开漠北,蔺绥便收到了消息。
蔺绥本还有些不明就里,待他弄清楚缘由后,便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确是想把玉嫔的孩子立为储君,但这件事并不着急。
虽然他想要尽快的推动这个世界的进程,但是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比如战争比如统治,所以这个孩子是他几年之后堵住别人嘴的手段。
但如果没到那时候,他就完成了任务,这个储君自然就可有可无。
蔺绥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分裂出来的小世界,于他而言其实没有多大的真实感。
如果非要类比,就好像是现实世界里的一款款游戏,这些小世界依附于主世界,当他完成任务离开时,他收集的燕秦的残魂自然也会随之离开。
到时候这个世界是停滞还是破碎是他们两个的痕迹全然消失,和蔺绥也无关了。
蔺绥以为燕秦会像上次那样偷偷进宫做些什么就离开,没想到燕秦递了消息,光明正大的从皇宫正门前来拜见。
蔺绥并没有赶他走,在御书房见了他。
“臣弟拜见皇兄。”
燕秦特地洗干净澡,给蔺绥行了礼。
“朕还以为你会死在漠北,没想到你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来。”
御书房里太监宫女们早就退了出去,蔺绥说话自然也没顾忌。
他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厌弃和不喜,眼眸幽冷晦暗,像是盘踞吐信随时准备绞杀猎物的巨蟒。
“臣弟怎么会死在漠北呢,就算只有一口气,臣弟爬也会爬回来见皇兄。”
燕秦并不是甜言蜜语油嘴滑舌,他说话的样子十分认真,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他说的就一定会做到。
蔺绥也知道他会做到,他敛了内里的心思,只是用极为古怪的眼神打量着眼前人。
若是有第三人在场,定会觉得十分怪异,这对君臣兄弟分明是针锋相对有来有往的画面,却给人一种无端旖旎调情之感,仿佛利刃生繁花。
“你这次立了大功,该赏。”
天子的话语里透着二人才知道的机关,那些原本埋在平静水面之下的丑陋肮脏手段与猜疑,随着几句轻巧的话语被卷起。
“都是皇兄的赏识,毛将军年少有为以身殉国,也着实让人可惜。”
若是按照年龄说起来,燕秦其实比毛玉秋还要小,因此他用这番论调,这样的话语谈起毛玉秋,多少有些讽刺。
气氛忽然有些冷凝,燕秦其实很想问一些事,但是又觉得不必要问出口。
皇兄本就不相信他,有了上次那一遭,更加不信任他是正常的,所以就算他把毛玉秋通敌叛国的事抖出来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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