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此生此世,哪怕只是童言无忌,他也认了。
繁星明月下,尸山血海中,两道身影紧紧相拥。
谢识识海中的谢知微看着这一幕,想起了他与晏郁同归于尽那日的场景,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自己的转世和宿敌的转世竟然亲密地拥抱在了一起。
谢知微有种深深的背刺一刀的感觉。
他想起谢识之前与他的交谈,便在识海中问谢识:“你……不介意他对你下过黑手吗?”
谢识听见了,他敛了敛眸,回应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也不能确定就是修灵哥哥做的。就算是又如何,他也是被前世记忆裹挟的,就像你现在也在一门心思怂恿我伤害修灵哥哥一样。”
谢知微冷不丁被呛:“……”
他清了清嗓子,又问:“那你之前还问我怎么杀魔种?”
“我就问问,但我不会做。”谢识回答说,“知道了方法,以后就可以避免我在无意中伤害到修灵哥哥。”
谢知微还想说些什么,但他马上吃惊地发现谢识把他屏蔽了。他无法再通过谢识感知外界,同时谢识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这这这……”谢知微满心惊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上一世遇见的所有惊讶的事都抵不过今晚给他的冲击大。
惊叹之余,谢知微更在年幼的谢识身上察觉到一种苗头——他的转世未来会比上一世的他走得更远,更加厉害。
不说别的,单论能无师自通地屏蔽他,就看出这小子不简单。
识海中的谢知微闲得无聊,开始翻阅谢识这一世的记忆。他想要知道晏郁到底给他的转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的转世如此死心塌地、不管不顾地信任他。
八年的时光化作一幅幅精致画面,在谢知微眼前飞速变换着,从嗷嗷待哺、牙牙学语,到能说话、能走路……
忽然,他玉白的指尖点在一幅记忆画面上。
画面顿时从记忆流中脱离出来,放大,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晏郁带三岁的谢识出来抓金粉蝶的那一夜。两人逃到小水洼附近,惊醒了地底沉睡的凶兽,陷入生死危机。晏郁将谢识送了出去,叫他赶紧逃跑,自己则留下断后,与凶兽殊死搏斗……
从谢识的视角来看,那一次晏郁是舍命保护他。
从此以后,他俩有了过命的交情,晏郁是救人的一方,而谢识把自己放在了被救的一方。
被救……谢知微轻声呢喃这两个字,抬手掩住脸,合上双眸,不是很想面对现实。
根据他对自己性子的了解,如果在他幼时也有一人舍命救他,而且偏偏那个时候他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对方,那种深深的感动和无力将交织在一起,成为他余生的遗憾。
此后如无意外,他将千倍百倍地对那人好,为的是报恩和弥补。
“晏郁,你真行。”谢知微咬牙切齿地念着晏郁的名字。
彼时的谢知微还未意识到,未来他将接受更多的思想冲击。例如,所谓的遗憾在长久陪伴后也可能化作暧昧的情愫。
——他的转世不仅会保护他的宿敌,甚至可能爱上他的宿敌。
识海外,谢识正和晏郁商量着回家。
“也对,挺晚了,该回去休息了。”晏郁看了看已经升到头顶的月亮,如是说。
他伸出手,想要牵谢识。
谢识将手放在晏郁手里,顿了顿,问:“那这些野兽的尸体怎么办?就这样放在这里吗?”
两人周围堆叠了数只野兽的尸骸,有些血肉模糊,有些四分五裂,还有些保留了完整的身体和皮毛。
第十一章 责罚
晏郁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把这些尸体留在这里有些浪费,便道:“那……我们挑几头皮毛完好、膘肥体壮的,带回去?”
谢识没有反对。
回家的路上,晏郁扛了一头野狼尸体在肩上,谢识则拖着一只大野兔的腿。
“会不会太重了?”晏郁问。
谢识挺了挺胸膛,神情傲然,说:“哥哥你不要太小看我。我好歹算是习武之人,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晏郁被逗笑,随他去了。
今晚的凶猛野兽几乎都被晏郁吸引过去,杀了个干净,所以山路一片安静祥和。
月色柔和地倾泻下来,天边薄云悠悠漂浮,黑暗中树影幢幢,却丝毫不显阴森。
谢识一时起了玩心,快走几步,偷偷躲进树丛的阴影中,等晏郁过来时,就突然窜出来,企图吓吓他。
但晏郁早已识破他的小把戏,一直注意着他的位置,所以一点都没被惊吓到。
他看向举起双手、做出猛扑动作的谢识,面上波澜不惊,眼中似笑非笑。
谢识也不尴尬,冲他吐了吐舌头,放下双手,重新拖起野兔子,走在晏郁身旁。
两人玩闹着回家,虽然没说多少话,但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他们仿佛不是走在漆黑寂静的山路上,而是走在鸟语花香的美景小道。
这种欢乐的气氛持续到回家。
山腰小屋灯火通明,谢家夫妇已经探查完海岛阵法回来了,正焦急地站在门口,不停地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他们的身影。
沈远闵陪在他们身侧,一脸肃然地站着。
谢识看见爹娘,如燕子见了巢,拖着野兔子,飞一般跑了过去。“爹!娘!”
谢夫人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担心死娘了!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到哪里去了?这……这怎么拖了只大兔子?”
此时,沈远闵也看见了晏郁,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动到了他肩上扛着的野狼尸体上,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晏郁想起他爹之前跟他说的不要逞强一事,心中一沉。
他赶紧丢下野狼尸体,带着点讨好,模样乖巧地凑到沈远闵身边:“爹,你不是刚闭关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哼!”沈远闵衣袖一甩,板着脸,指着地上的野狼尸体,“我要是继续闭关,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要把整座海岛都掀个底朝天?把所有野狼都杀个片甲不留?”
晏郁汗颜。
从事实来看,他今晚的确把海岛的凶猛野兽霍霍了个干净。
但这能让他爹知道吗?
显然不能。
晏郁心中尴尬,但面上却不显分毫,小声辩驳道:“怎么会呢?爹你言重了!”
“你忘了我今天怎么交代你的吗?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逞强,结果你呢?”沈远闵看起来很生气,“转头就大半夜出门,打了头野狼?还带着小识?”
说这话时,沈远闵眼尖地瞥到谢识膝盖上的灰尘,猜测他可能摔倒过,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对晏郁说:“你起码也是个当哥哥的人,怎么成天带弟弟乱跑?要是磕了伤了,你好意思吗?”
谢识听见沈远闵对晏郁的训斥,怯生生地从他娘怀中探出头来,说:“沈伯伯,我没事的,你别太责怪修灵哥哥。”
谢识他爹顺势劝道:“沈兄,两个人是一块出去玩的。孩子嘛,都贪玩,骂几句就算了。”
谢夫人也附和:“是啊,夜色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沈远闵知道在别人面前教训自家孩子不好,及时住口,脸色铁青地转过身,往山顶的屋子走了过去。
“跟上,回家!”他喝令道。
晏郁很少见他爹这般动怒,他心中叹气,知道回家肯定会受责罚。他爹不在外人面前罚他,是顾全他的面子。
“修灵哥哥……”谢识担心地看向晏郁。
晏郁淡淡一笑,意思是让他宽心。
随后,他片刻也不敢耽误,跟上沈远闵的步伐,直接把野狼尸体留在原地。
他爹就是因为他打了狼才怪他逞强,要是再把东西带过去,在他爹眼皮子底下晃,他爹估计更生气,他受罚更重。
……
回到山顶的家中后,沈远闵领着晏郁来到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叫他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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