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叶凌寒和虞北洲没联系,骗谁呢?
果不其然,跪倒在地, 一只手捂着伤口的叶凌寒怔愣道:“表兄!”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虞北洲了。
明明质子府和北宁王府隔着也不远,每一次经过前叶凌寒都会驻足停步,默默凝望许久,却不敢上前敲哪怕一下门。
他们是表兄弟,小时候参加宫宴时叶凌寒就对这位漂亮的虞家表兄记忆深刻。后来又听说虞家灭门,为了给虞家报仇,表兄改投大渊,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当年虞家灭门一事的追查。
再后来,叶凌寒也被迫来了大渊为质。
有时候他经常站在质子府门口,眺望着不远处的北宁王府,心里不免升起一些悲凉。
他们都是卫国人,一个为了报仇,一个为质,背井离乡。
不知道表兄在战场上为大渊卖命的时候,心中会不会有恨。
然而虞北洲并没有看叶凌寒一眼。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红衣将军肩上的白裘披风垂下,懒洋洋地搭在树枝上,看着宗洛嗤笑一声收起弓箭,抓着七星龙渊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叶凌寒心里忐忑,身上又受了伤,头脑一阵一阵眩晕,完全没有注意到虞北洲的异常:“多谢表兄相助......”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再抬眸,树枝上已经空无人影。
......
刚刚教训完两个人,宗洛现在心情好了些,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沉。
他忍叶凌寒很久了。
上辈子远在边关没法给小八报仇,这辈子又来一次。
方才那一剑宗洛直接刺了个实打实,除非有名医出手,不然一个不慎恐怕右臂都会就此废掉。
当然,就算能治好,也至少得养个一年半载的伤。总而言之,这段时间叶凌寒是别想出来兴风作浪了。
叶凌寒得庆幸宗瑞辰没事,不然今天不可能这么简单收场。
马蹄声在幽深的密林中哒哒作响,踩过枯枝断桠,沙沙作响。
在这一派令人赏心悦目的静寂中,聒噪的声音依旧飘忽不定地从上方传来。
火红色的衣角同白色狐裘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树叶被拨乱的奏响,如同鬼影般悄无声息地掠过。
地上宗洛骑着马跑,虞北洲就气定神闲地在天上追,还时不时出言撩拨几句,生怕拱不起火。
“这么久没见,师兄难道不想同上辈子的故人叙叙旧么?”
宗洛充耳不闻,眼神镇定沉着。继续朝前策马而行。
撩拨了一会,见宗洛没反应,虞北洲颇觉无趣。
他在空中用轻功飞了许久,忽然朝下俯冲疾行,转瞬间就从驻守的卫戍兵手上掠来一匹马。
“谁......王爷?!”
卫戍兵眼神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顿时吓了一跳。
等到他回神后,虞北洲已经骑着军马走远,余下火红的背影。
隔了段时间没有听见虞北洲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宗洛还以为这人终于自觉无趣走了,故而放慢了速度。
“师兄,跑这么快作甚?”
结果没想到,转瞬间,急促的马蹄声就追了上来,紧紧缀在他身后。
宗洛直接黑了脸,手中剑鞘拍在马背上。
见他跑快了,身后的马也不甘示弱地开始了追逐。
从远处看,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仿佛交叠在一起。一会一个占据优势,一会另一个又赶上,仿佛就要这样较劲一般。
虞北洲一边游刃有余地策马,一边懒洋洋道:“还好师兄这回没骑着照夜白,不然我就赶不上了。”
宗洛:“......”
好想打死这个不说人话阴阳怪气天天就知道恶心人的撒谎精。
他冷冷地道:“怎么不学学你小时候?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还是小时候的虞北洲可爱。
那会儿虞北洲羽翼未丰,心机也完全没有日后那么深沉,上不得台面,怎么玩也玩不过宗洛这个穿书的成年人,不知道吃了多少哑巴亏。
最爽的是,虞北洲吃了哑巴亏还得憋在心里,气疯了都不能多说半句,还得在鬼谷子面前捏着鼻子甜甜地叫他师兄,装作一副乖巧模样。
“原来师兄更喜欢小时候的我。”
虞北洲恍然大悟,“可是我更喜欢现在的师兄......不,什么时候的师兄我都很喜欢。可惜师兄对我还是太冷淡了。”
毛病。看把你能耐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宗洛一狠心,调转马头朝着一条险路而去。
鬼谷子主要传授给弟子的东西以武艺为主,君子六艺为辅,骑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原先骑艺还没有改成猎艺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一段极其陡峭的山路作为比赛场地。好巧不巧,皇城京郊只有这么一处猎场,猎场背后还连接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往年赛道都选在这里。
宗洛选的,就是那条最陡峭的赛道。
茂密的树木逐渐消失,露出背后乍破天光。
越往里跑,松软的黑色土地就越是逐渐褪去绿意,变成坚硬的岩石。马蹄铁蹬上去的时候凹凸不平,颠簸无比。
再另一边,则是幽深的悬崖峭壁,其上绝巘丛生,望下去目眩神迷,堪比蜀道。
在这样一条险路上别说骑马了,就是单纯的走,风这么大,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没取消骑艺前,不知道多少学子丧生于这条死亡要道上。
羊肠小道的入口狭窄,仅容许一匹马通过。
他们都十分默契地提速,想要率先通过入口。
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虞北洲忽然反手拔出太阿,猛然刺入他的马身。
军马吃痛,嘶吼着猛然朝前冲去,一下子冲到了宗洛面前。
白衣剑客瞳孔骤缩,迅速用力勒紧缰绳。
然而时间已经不够了。
这个角度,足够一只疼痛难忍的马匹发狂,瞬间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也足够......将人连人带马一起撞落悬崖。
而另一边则是万丈深渊。
电光火石之间,宗洛在心里说了句抱歉,在最后一刻飞身下马,足尖堪堪在马背上借力,朝着反方向冲去,险险地在悬崖边落下。
“轰隆隆隆——”
两匹军马就这样坠入了山崖,期间踩落一大片土石砂砾,伴随着嘶叫声一起越来越远,直至坠落到最不见。
很难想像,若是宗洛没有及时借力,恐怕这会儿摔下悬崖,尸骨无存的就要变成他和马了。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也不由得惊出一声冷汗。
宗洛原本并不想理会虞北洲,毕竟他现在重头戏都放在其他几位皇子和男配身上,根本没有必要同万人迷主角在这里耗时间。
更别说在知晓虞北洲也重生了之后,他必须争分夺秒,而不是浪费多余的时间和经历对付什么前世宿敌。等到时候真正夺储成功,才有一争之力。
欣赏着剑客脸上引而不发的怒意,虞北洲反倒十分满意:“师兄终于愿意理我了。”
而宗洛......宗洛彻底火了。
“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白衣剑客连剑也没拔,直接回头,一拳朝着虞北洲脸上招呼过去。
他的拳风利落,干脆,狠辣,丝毫不留情,甚至带上内力。
这要是十成十打中了,直接就能骨裂变成脸瘫。
“啊呀。”
虞北洲毫无诚意地偏头躲开,空手和宗洛在悬崖边上对起招来。
他一边打一边笑,出手的速度愈发变快,昳丽到不似常人的容颜上堆起瑰丽笑意,那双平日里总带着些懒倦,怎么也提不起精神的凤眼亮得惊人。
“对,对,就是这样。”
他病态而满足地喟叹着:“这样才对......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
对宗洛来说,不过是戍守边关的两年,以及死遁后的一年。
然而对于他来说,却是切切实实的十年。
十年,太漫长,也太久了。
久到再次相见时,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么想着,虞北洲忽然问他:“师兄,你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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