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洛没想到的是,即使睡着了,他的梦境也不安平。
冷,很冷,极致的冷。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极寒冰水,浑身上下唯有一个感受。
现在虽然是冬季,但羽春宫里点着好几个炭盆,将一整个寝宫熏得暖烘烘,穿着单薄的寝衣都能走来走去,更遑论这种几乎钻入骨髓的冷。
不知道冷了多久,呜呜的风声里才朦朦胧胧终于传来声音。
那人嗤笑一声,语气轻到不能再轻。明明在笑,却并不让人觉得他很开心。
“......想不到吧,最后为你收尸的人是我,师兄真可怜。”
宗洛大脑一片混沌,费尽心思去听,也听不真切。
然而这道声音出现得太过频繁,隔三差五就来一次,仿佛叽叽喳喳的麻雀,烦不胜烦。
最开始还只是诸如:“听哪师兄,外面都是为你送葬的声音。”
“我给师兄准备了那么久的礼物,师兄竟然不吭一声就走了。你永远都能出乎我的意料,真是无情。”
“师兄不睁开眼睛看看吗?没有你旁观的登基,真无聊啊。”
后面就逐渐演变成了:“今天上朝,那些大臣好烦,全杀了算了。”
“不想批改奏折,这些都没有师兄好玩。”
“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
等意识逐渐回笼,宗洛猛然大悟。
等等,这是虞北洲的声音啊!
从他神思清明的那刻,‘他’终于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片寒冰色泽的顶。
就在宗洛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地方的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漫不经心的脚步声。
宗洛登时警觉,想要从这个奇奇怪怪的长方形盒子里起身。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关在狭窄的盒子里,只能用眼睛看,没法动弹。
上方寒冰色泽的盖顶被缓缓推开,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依旧还是那般昳丽,凤眼上挑,尾端噙着淡淡的红,面容比起宗洛最熟悉的时候要深邃更多。
神情只带着淡淡的讥讽,没有任何笑意。
没由来的,宗洛对这样的虞北洲感到陌生。
感到陌生的不仅仅是不带笑意的脸,也是他身上红衣边缘绣着龙纹的长袍,还有身为宿敌敏锐的预感。
宗洛下意识觉得,这样的虞北洲很可怕。
从前的他,至少还有一根钢丝吊着,疯也没有疯得那么彻底。而面前的这位,身上吊着的钢丝不见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到极致的气息。
当一个疯子彻底挣脱束缚,不在乎任何世俗道德价值观的时候,他将变成世间最可怕的怪物。
下一秒,身披龙袍的人俯下身来,手指轻轻从宗洛脸上擦过,轻柔如同爱抚。
明明宗洛如今感觉不到外界任何触感,却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指腹间传来的温度。
滚烫,灼/热,几乎烧到他灵魂里。
“师兄,这是第几年了?”虞北洲低声问道:“八年?九年?不记得了。”
宗洛恍然大悟。
他就说为什么自己没法控制身体,虞北洲又是这样一幅模样。
这应当是他上辈子死后发生的事。
他死之后,虞北洲自然顺应登基,也难怪自己会躺在这个狭窄的盒子里。
宗洛不禁有些恶寒。
没想到虞北洲竟然真的把他尸体缝好放在冰棺里。他还以为这人故意说出来恶心他的。
虽然但是,这件事情显然.......真的比假的更加让人觉得惊悚。
也不知道虞北洲在这个充满玄幻的世界里找到了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了他的尸身也如同刚死去一般,面孔甚至还带着些许红润,就像睡着了。
就在宗洛发呆的时候,面前人忽然开始宽衣解带。
宗洛:“......?”
他眼睁睁看着虞北洲把自己那间颇具个人特色的龙袍随手一扔,爬进冰棺里。
冰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躺下两个人只能算勉强。
于是宗洛就看着虞北洲长臂一捞,十分自然地将他整个人捞进怀里。
然后开始......扒他衣服。
宗洛::“?????”
看着虞北洲姿势熟练地动作,他整个人的问号就差突破天际。
好在这人不是真的对尸体有什么非同一般的癖好。就在宗洛胆战心惊他会不会把自己裤子扒了然后当场上演什么限制级画面的时候,虞北洲扒完胸前就停下,叹息似地从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上抚摸过去。
每一下触碰,都如同切切实实落到了身上,带着莫名颤栗。
宗洛想要挣扎后退,那只手却坚硬似是烙红铁臂,被禁锢在这个窒息的拥抱里。
指尖落到脖颈缝好狰狞的疤痕上。
“师兄浑身上下那么多疤,只有这一道最丑。”
这并非是一场他可以自主控制的梦境。
不得已,宗洛只能僵硬着身体,瞪着那张从未距离自己这般近的脸。
虞北洲真的长得很好看。
只是现在,这张漂亮的面孔冷峻,薄唇紧抿,带着嘲讽与怒意,黝黑的瞳孔中央生成骇人的风暴漩涡,拖着人沉到深不见底的沉渊。
这个人身上有多烫,烫到仅仅是梦境,也火烧火燎起来。
“师兄身上好冷,即使日日夜夜抱着你,怎么也捂不热。”
他叹息一声,忽然越发拥紧,喃喃自语。
外面的夜空静寂彻底,没有声音。偌大宫殿冷冷清清,布置着无数珍奇物件,精心搭建的龙床无人问津。
就在宗洛以为虞北洲抱着自己睡着的时候,狭窄冰棺里忽然响起喃喃自语。
“我好恨你啊。”
......
这个梦境比想象中的要长。
就像顾子元和宗瑞辰,宗元武同他说的一样,梦中无法操纵自己的行动和视角,只能依附在身体上。
在此之前,宗洛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做梦。
就算梦见,至少也得是个活人吧,附身在自己尸体上算是什么情况?!
但既然没法控制,也没法醒,宗洛就只好躺平。
他发现虞北洲几乎一整天都在自己寝殿里泡着,从来不去自己龙床上睡,非要和他挤在冰棺里。
这人可能就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睡冷冰冰的水晶板也不愿意睡床。
对比起渊帝的勤勉执政,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把自己拴在章宫里,虞北洲就显得游手好闲多了。宗洛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把大渊糟蹋地差不多,马上就要成为亡国之君的节奏。
“师兄,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某日,以第一视角围观虞北洲发完病,看着对方将冰棺外弄得全是血,却不愿意弄到他尸身上分毫后,他笑了笑,忽然甩下这么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联想到先前虞北洲说的九年,宗洛有预感,他应当是得到仙墓里那个回溯时间的仙法了。
梦境很长,又好像只有一瞬间。
等到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宗洛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穿过孤寂冷清的皇宫,在深沉黑夜里登上马车,朝着大巫祠的方向驶去。
太巫早已在大殿等候多时。
狰狞可怖,刚刚从动物头上猎下来,还在淌血的兽首坐落在大阵四角。中央祭坛上勾勒着繁杂神秘的血,在夜晚泛着幽蓝色的不详光芒。
虞北洲抱着他,如同一阵风般轻飘飘从马车上下来,一步一步登上漆黑的台阶。
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四野静寂,死去多时。
宗洛感觉到鬼面后的太巫正在打量他,视线审视,毫无情绪。
“你是天命之子,气运集大成者。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终成所愿。假以时日,得道飞升也不无可能。”
太巫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地嘶哑难听:“若你一意孤行,启动仙法大阵,失去的恐怕并不止这些。”
虞北洲将手上人放在正中央,嗤笑一声:“你忘了我上回同你说的话?”
太巫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但此事涉及过大,你需要再确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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