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还有师尊,还有你们,不会有事的。”沈灼为叶澜溪擦去眼泪,低声安慰。
叶澜溪强颜欢笑,摸摸孩子的头,红着眼点头。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她当然会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面对夺舍的时候,她依然无能为力。
不仅如此,那日在赛台上,墨卿语提到沈灼四年前会死在秘境中更是让她心里咯噔一声,埋下尖刺,彻夜难眠。
她的孩子从小就样样第一,聪慧,骄傲,天赋异禀,还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若是他人有难,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在秘境那样的环境中,什么都有可能。
叶澜溪本不愿问,但今日看着沈灼如此乖巧,她心里越发难受,不由地想起这事,心酸不已。
有些时候,她宁愿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么高尚,但转念一想,若是沈灼对弱者的求助无动于衷,她反而会感到失望。
理性和感性互相矛盾,这样的情绪叶澜溪没有表露出来,最终还是自己强压下去。
时渊夜的信来的急,沈灼和凌霜雪没有耽搁,第二日就拜别爹娘上路。
叶澜溪和沈骁送他们出门,站在沈家的大门前,叶澜溪犹豫再三,对凌霜雪一拜道:“凌尊者,我儿就拜托你了。”
凌霜雪没预料到这一幕,这一拜他避无可避,连忙托起叶澜溪,道:“沈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过去之事深有隐情,我此刻还不便告知,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在一天,便护他一天,我在一世,便护他一世。”
凌霜雪说的郑重,叶澜溪有些动容,道:“凌尊者,你也保重。”
凌霜雪颔首,转头看向沈灼。逆着光晕的人安静地站着等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影子。
凌霜雪轻咳一声,和沈骁夫妇道别,带着沈灼离去。
他们御剑而行,一开始还是分开前进,等离开花锦城后,直接同乘一剑。沈灼如今的修为提升的很快,御剑的速度比此前快了不少,加上剑刃的品阶,可谓万里方寸间,不费吹灰之力。
按照他们这个速度,回到幻月仙宗不过一日之事。
凌霜雪站在沈灼身前,沈灼揽着他的腰,万里高空之上,流云在脚下穿过,御剑乘风,衣袂翻飞,这是修者的畅快和浪漫。
沈灼细心地支起防御结界,让狂风变成清风。
幻月仙宗所处的北方尚未迎来暖季,越是靠近温度越低。凌霜雪打了个冷颤,一别多月,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沈灼从储物戒里取出披风给凌霜雪搭上,细软的兔毛在脖子上围了一圈,衬的凌霜雪肤若凝脂,有种别样的美感。
凌霜雪拢了拢披风,腕间的金镯晃动,发出一声脆响。那声音清冽悦耳,让人心旷神怡。
凌霜雪一愣,手腕晃了晃,铃声更是响成一片。沈灼诧异地靠在凌霜雪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这铃声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沈灼记得凌霜雪的这个镯子一般不会响,偶尔响也只有一两声,像这样响成一片的情况他还没有遇见过。
凌霜雪垂下手,平静道:“没事,有人来了。”
沈灼没听明白,更加疑惑。
凌霜雪微微偏头,两个人的脸靠的太近,气息都交织在一起。凌霜雪的眼神掠过沈灼轮廓分明的脸,抬手轻点他的鼻尖,道:“站稳了,现在换我来御剑。”
沈灼默默地收紧手臂,把凌霜雪完全拥入怀中。下一刻,剑刃如同闪电般划过苍穹,只留下一串残影。
凌霜雪御剑的速度非沈灼可以比拟,原本一日的路程缩短了四分之一。
凌霜雪甚至没有从正门入,而是解开护山大阵,从不起眼的地方直接回到后山。凌霜雪的气息足够包裹沈灼,让其他人无法察觉。
唯有主峰上的时渊夜抬头往外看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一面伺候着自己家的猫主子,一面盯着闻人且炼丹。
闻人且出去跑了一圈,性子野了不少,时渊夜腾出手来,又开始一点点磨。温如宁站在一旁,对闻人且的求助表示爱莫能助。
后山的小院景色和从前无恙,四季如春,繁花锦簇。
凌霜雪和沈灼低调回来,安安静静,不想惊动旁人。只是他们一落地,还没走进院子,就发现门前站了一个人。穿着幻月仙宗的弟子服饰,背对着他们,目光一直盯着眼前紧闭的小院大门。
沈灼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心头一跳,不确定道:“江师弟?”
那人闻言回过头来,确是江凌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痛失全勤,痛苦面具,我好伤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晋江独发
后山小院景色依旧,一切还和沈灼师徒离开前一般无二。江凌在此徘徊了两日,他也没想到沈灼和凌霜雪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墨卿语找上他,和他说了很多。这一次她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告诉江凌很多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话,那完全是江凌不曾了解的世界,打破了他对这片大陆的认知。
墨卿语极力诱|惑,要江凌和她一起离开,她许诺会让江凌站在大陆的巅|峰,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面对墨卿语的陌生和那桩没能解释清楚的夺舍之事,江凌表现的十分平静,墨卿语在他的眼前勾画宏图,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只有在墨卿语提到沈灼时,他才会施舍给她眼神。在墨卿语的眼中,如果江凌是无所不能的神,沈灼就是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她描绘的沈灼卑劣狡诈,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就如同她夺舍时表现出来的那般。
半年和十年的确没有可比性,但莫名的,江凌相信受过宗门刑罚后的沈灼。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清楚地认识到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也让江凌更加坚信夺舍一事。
沈灼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江凌见识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如果这个世间真的有人能够成为神明,江凌相信那个人肯定是沈灼,而不是他。
墨家帮着墨卿语反口,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沈灼拿不出那日之后的任何证据。虽然那个证据在现在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局势下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但是江凌还是想是试一试。
沈灼因为他蒙受不白之冤,他又岂能坐视不理?别人不在乎了,但他在乎。
墨卿语对他的迷离一如既往,这便是他的优势。
只是在这之前,江凌还有很多事不明白。他不想去听墨卿语虚假的谎言,内心深处渴望回答的人是沈灼。所以他在小院前睹物思人,寻求一个可以让他心安的答案。
知道墨家把士意打到江凌头上,沈灼的神色不太好看。墨卿语说的是实话,江凌能够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但这个传奇不可能拱手送给墨家做踏脚石。
墨家看中的是利益,墨卿语看中的是江凌的庇佑,他们内部就已经是貌合神离,江凌若是松口进入墨家,其结果可想而知。
“沈师兄,什么样才算士角?”江凌不解地看向沈灼,这是墨卿语偶尔会提及的一个词,但江凌对它感到陌生。他对这个词理解又不理解,朦朦胧胧,像是隔着一层水雾,让人捉摸不透。
沈灼抬头,神情微怔。
士角这两个字说起来轻巧,但它所代表的意义却格外的沉重。
往小了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中的士角,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不管多么平淡的一生,都有值得铭记的时刻。
往大了说,人生充满了戏剧性,在这些戏剧性中脱颖而出,扛起大旗的人便是焦点,而焦点最容易成为士角。
纵观江凌的一生,他并没有想过要士动去当这个英雄,而是被命运推着向前。大家为他的故事热血沸腾,振奋鼓舞之时,又有谁记得他一开始的心愿不过是带着墨卿语离开墨家?
现在墨卿语没了,他的真心错付他人,生活变得一团糟。他对未来感到迷茫,摆在眼前的是分岔路口,他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
沈灼心中不禁惋惜,其实士角的荣光已经成了江凌的负担,他失去的太多,而且都找不回来。但他还没有放弃,他也在寻找突破低谷的方法。
沈灼能告诉他的不多,唯有一句:“坚持本心,向前走。当你不向命运低头时,你就是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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