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沈柯低头盯着镜面,专注得能烧出个洞来:“你要不喜欢,就跟姓柳的去好了,他倒不会打你。”
方轻鸿一阵无语:“你又怎么了?”
“哼。”比他高大半头的少年高贵冷艳地挺胸抬首,加快脚步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留人在后面怀疑人生,寻思自己是不是把他得罪狠了。
那天从钟乳林出来,三人间的气氛就变得格外诡异,方轻鸿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尴尬过。可另外两个都一言不发,本着活跃气氛的初衷,他主动向沈柯搭话:“你给赵子岳下的什么蛊?”
方轻鸿万年老树粗的神经这回终于纤细一次,记住了沈柯说的什么“我们之间的秘密”,机智地选择用神识沟通。
后者大发慈悲赏他一眼:“你遇到他了?”
方轻鸿把前十日的经历简要概述了下,省略自己如何控制两名魔修内应的过程,总结道:“你这蛊好霸道,能在柳师兄手下过那么多招的人,竟连自己的金丹被啃食完了都没发现,太微垣从什么时候起,涉猎巫蛊之术了?”
“少见多怪。”沈少宗主的孔雀尾巴抖了起来,“你既知我太微垣沈氏为应龙神后代,就该想到,我们对异族有血脉上的压制。这可不是南疆那些妖人玩的蛊,是我们饲养的异兽,珍贵着呢。”
方轻鸿瞳孔一缩:“洪荒异族?!”
沈柯:“罗罗鸟的后代,天地大劫后侥幸存活的混血罢了。”
《山海经西山经》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莱山,其木多檀、楮,其鸟多罗罗,食人。
罗罗鸟的体型不大,性情却十分凶暴,它的皮肉坚实、毛似针雨,生有双头。背上的头能发出迷惑人心的声音,在将人族和飞禽走兽骗至近前后,用下边的头吃个干净。
难怪能骗过赵子岳的眼睛……方轻鸿心神一凛,恐怕就连他先前所见,都只是罗罗鸟的障眼法。
这种鸟动起来迅猛如电,且水火不侵,寻常利器亦无法伤它,虽不似其它创下赫赫威名、血统高贵的异族,在洪荒时也算难缠。血脉驳杂的异族无法开启隐藏在识海深处的传承印记,罗罗鸟的天赋异能就是惑心之术,看来沈柯的这只即便不是纯血,也没有混太多杂血进去。
“这只是用秘术养大的,和洪荒时的罗罗鸟不大一样,应该说在我们太微垣的□□下,它更出色了!”
“要是鸟王,连大能都不能幸免。只要被它近身,照样能把人啃成个废人。”
驯化后的罗罗鸟胃口被养得极刁,从囫囵吞枣的进食方式,变为只吃人身上最好的部分,而修士的全身之精,自然便在内丹。方轻鸿看到的那枚白白圆圆的东西,根本不是丹药,是封印它的茧。
而且即便罗罗鸟体型再小,都不会肉眼不可见,这随同雾霭钻入毛孔,到体内再凝聚成型的法子,委实像上古大巫的手段。可据《大荒西经》记载,巫咸国在女丑以北,也就是现在的道域南境,和即便在北境,都地处极北的太微垣未免差得太远。何况就他所知,巫咸的祝著之术早有传人,不可能再……
方轻鸿心念电转,按捺下心头的寒意。和灵宠不同,活生生炼化一只异族,就是不再把它当活物看。利用它们自身的特性为人所役使,看来洪荒大劫后的人修为逆天改命,选择的路过于不择手段了。
异族中不少是秉承天地意志诞生的祥瑞,若连它们的血脉都被如此苛待,这因果未免结得太大。
但见沈柯说得习以为常,说明太微垣于暗处施行此道,已有多年。
“你……”方轻鸿停顿了下,“这幼蛟既如此亲你,就好好待它。”
沈柯想通前后关窍,登时勃然大怒。将两人神识传音的默契抛诸脑后,不敢置信地拔高音量:“你、你怀疑我?!”
“没有的事,师弟误会了。”方轻鸿回想起沈少宗主上辈子气吞山河抽灵宠长鞭的架势,立即改口。
“你骗谁呢!”沈柯气急,一把拉住他胳膊,将人掰过来质问:“给我说清楚,物竞天择强者为王,有什么不对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太微垣!”
方轻鸿挣了挣,见无法甩脱,无奈道:“师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柳师兄还在旁边看着呢。”语毕,朝人恨铁不成钢地比了个眼色。
走在最前边的柳梦寒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瞧他们,方轻鸿歉意地笑笑:“对不住,教师兄看笑话了。”
谁知这句话里,不知哪个字眼又戳了沈少宗主的心肠,少年松开手咬牙切齿地挤出句:“你这人就没有良心。”便不肯再搭理他。
方轻鸿顾及先前两人讲悄悄话,抛下柳梦寒还被人当场抓包,在试探沈柯几回无果后,决定等他冷静下来再好好交流,转而向柳梦寒搭话。
鸡飞狗跳的折腾后,直到现在,他才有好好打量人家的时间。几日不见,柳梦寒的伤势竟真如其所说般,痊愈了。
能在短时间内治好那么重的伤,其丹药的珍贵程度,足可与万年钟乳精华媲美,这种事涉及隐私也没多问。事到如今,他算对道域的古老宗门有了新的认识,总之什么都不奇怪、什么都有可能。
“看来师弟说的没错,我们越靠近前边的那座山,法阵的威力也越强大,接下来你可还有什么打算?”
“唉,师兄抬举我了,咱们是客,客随主便,哪有我们选择的余地。”
忍着几乎要将他后背灼伤的视线,方轻鸿笑吟吟地回转头,将话题拉回沈柯身上:“师弟你也听到了,前面那座山是整个秘境的阵眼,为兄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人闯荡,不若就跟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沈柯嘴角勾出个嘲讽的弧度,无情戳穿他的糖衣泡泡:“跟姓柳的待久了,学得跟他一样假模假样,不就想借我法器一用吗。”
方轻鸿:“哇,师弟真是慧眼如炬,师兄自叹弗如。”
沈柯面上不动如山,心中恨得咬牙,这人难道以为讨巧卖乖几句就能让他消气了?事情就能翻篇了?做梦!
偏偏这时,旁边还有个狗玩意儿装出副宽宏大量的人样,拍拍方轻鸿的肩煽风点火:“沈师弟的脾气你我都了解,看开点。”
沈柯一肚子强压着的火当即迸发出来:“姓柳的,别以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劝你适可而止,否则我就让你从此后,再说不出看开点的话来。”
方轻鸿见他那副恨不能掀屋顶的劲头,一时心梗,暗道你们都少说两句吧,真的。
“好了好了,沈柯,我借你法器一用是真,恐你一人晃荡下去遭难也是真。”方轻鸿收了笑容,一脸认真:“你既心如明镜,应当明白的。”
……缺心眼,没心肝,你知道什么。
沈柯浑身张扬锐利的尖刺慢慢收了回去,内心却涌起一股酸涩,“不带上我,你难道还想弃我于不顾?”
方轻鸿无奈:“是是是,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当天入夜,三人寻了处相对安全地方稍事歇息,方轻鸿跳到沈柯打坐的树上。足尖轻轻点着手臂粗的枝桠,他蹲在双眼紧闭的黑衣少年面前,拿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人鼻下晃。沈柯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你干什么!”
方轻鸿一手支着下颌:“还生气呢?”
“……”
“我道歉好不好?”
“……”
“草给你,你挠回来?”
气氛静悄悄。
良久,沈柯忽然唤了句:“方轻鸿。”
“嗯?”
“我没打算将它炼成傀儡。”
朦胧月色下,白袍少年唇边绽开一个笑,“你既说了,我便信你。”
那困扰他整整一日的酸涩和没来由的懊恼怒火,瞬息烟消云散。沈柯只觉心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对眼前这个人,使不出半分性子来。
又过四日,三人终于行至孤鹜山脚下,这小半截的路程,竟耗费了比先前还多的时间。甫一踏入孤鹜山结界,方轻鸿不由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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