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微怔。
他太久没收到过类似的要求了,听见这句话时,第一反应依然是潜意识里无数次疼痛积累下的反射性紧张。
在这之前,他每次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都会被施加最为严厉的警告惩罚。
时霁已经抵抗习惯了,他不怕疼,只是担心会牵连到意识海,下意识看向俞堂:“俞先生——”
时霁的声音忽然停下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居然真的一点也没觉得头疼。
之前每次触发反OOC程序,俞堂手动帮他拦截程序时,依然需要短暂忍耐半秒钟的、试图箍碎他整个脑域的剧痛,但这一次也半点都没有发作。
有细碎光点正悄然落下来,修复着他长久以来受损的神经。他的脑域被护在暖洋洋的淡色光芒里,像是泡了个最舒服的热水澡。
连接意识海的光屏上,海量的数据不断变换。
俞堂花了不知道多少个晚上、不眠不休改出来的保护网,早已经针锋相对地及时张开,牢牢拦截住了所有的警告惩罚指令。
意识海内,机甲模型歪歪斜斜随便扔在了一旁,被展琛耐心地摆好。
一小团光惬意地飘在牛奶碗里,正咕嘟咕嘟冒泡。
“庄队长选择提前发动虫潮,是因为特战队实力的严重下滑。”
展琛刚被自己卖给了宿主,他在桌边坐下,准确找到了小光团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细细按摩:“你应当也已经判断出了,这一次虫族的侵略规模会远超以往。”
时霁怔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他的确已经猜到这两件事,但任务和战斗让他暂时无暇再考虑太多,也只来得及向俞堂打了报告,申请给队长恢复身体状态的特效卡。
“队长有更多的压力。”时霁听到展琛的话,已经想通了是怎么回事,“他要让特战队恢复当年的战力,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组建特战队。”
展琛点了点头:“重新组建特战队,需要一个标杆。”
十年前,这个标杆是庄域,是他的尖刀小组。
俞堂找回的记忆里,那个在联盟总部会议上失控痛斥的军方负责人,是庄域的队长。
他亲自把这项命令下达给了庄域,庄域没有让他失望,成了最优秀的特战队队长,却也因此变成了那些野心家拔除的目标。
……所以这一次,庄域只要求了时霁通过选拔。
他希望时霁能成为标杆,又不敢再让时霁成为标杆。
他要保护他的部下。
如果时霁不能成为这次演习里最令人瞩目、最震撼的那一份“希望”,庄域就会自己再重新组建一次战斗小组,再一次站回到那个最锋利也最容易折损的位置上去。
……
时霁坐在机甲旁,很久都没有开口。
海豚号经过几次改造,功能已经非常全面。
俞堂当初没能忍住,顺手添了个自动备餐的程序,展琛也就配合着加了个出餐口。
自动驾驶的机甲,不需要预留操作员的生存物资,里面就都备了能存放的食材和餐包。
没有打扰正在全神贯注思考的观察手,海豚号的AI系统悄悄运转,做好了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配上可即食的咸菜包,从出餐口送出来。
时霁被机甲的刃翼轻轻碰了下,回过神。
银色的流线型机甲安静停在晨风里。
时霁摸了摸海豚号,轻声道了句谢。
他把出餐口的粥端过来,一口一口慢慢喝净,脱下作训服的外套,钻进机甲驾驶舱。
同一片区域内,一个周期只会出现一种虫潮。确定了机械虫的仿生类型,就可以相应判断,白天的安全系数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时霁盖着作训服,枕着手臂躺下,侧蜷起身体闭上眼睛。
海豚号探测到他的动作,自动进入警戒模式,开启了对四周环境的全面探测监控。
在战场上,必须利用一切能够休息的时刻,抓紧时间最大限度地补足精神,不能有半点浪费。
半分钟后,时霁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轻缓。
-
俞堂暂时关了光屏。
展琛问他:“不放心?”
“放心。”俞堂说。
……但也不完全放心。
时霁原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过去在尖刀小组里,庄域是观察手,他是副观察手,已经习惯了跟着队长作战,听队长的命令。
那道反OOC程序,真正可怕的地方并不在程序本身。
它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崩解、惩罚那些越界的念头,每一次越界,换来的都是意识深处的痛楚和战栗,是被抹杀之后的空洞虚无。
被惩罚的次数不断累加,人的潜意识会本能地停在那条界线前。
这和意志坚不坚定、心性强不强大,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道坎他们谁也帮不上忙,只能等着时霁自己冲破潜意识里被筑下的藩篱。
“激将法已经用到这个地步,不能再用了。”
俞堂笑了笑:“看看小S7能给我们什么惊喜……至少也得答应带个小组吧?”
他泡够了牛奶浴,在花洒下面冲了冲,囫囵甩干了水珠。
俞堂没有急着回到机甲里,披着浴巾停在光屏前,导回了之前刷过的全部数据。
那个保护程序,到现在还只是初级版本,还需要更多运行记录来完善改进。
他想要把这些数据直接导入电子风暴,刚准备操作,视野就被一只手轻轻罩住。
“你们两个都歇一会儿。”展琛说,“你的意识海疲劳程度评级是3级……至少需要20个小时的不连续睡眠。”
展琛把他放回抱枕堆里,轻轻拍了拍:“不急在这一时,小光团,我们——”
“急。”俞堂说:“很急。”
展琛微怔。
俞堂贴在他掌心,隔了一会儿才又出声:“我经常会想,如果我早一点吞了那个实验室多好。”
早一点吞了那个实验室,早一点在风暴眼里完成进化,早一点学会剥离这些害人的程序。
风暴眼里的时间是不流动的,他进去再出来,明明也来得及。
俞堂抻了个懒腰,轻呼口气:“展学长,你是不是还被程序控制着?”
展琛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他席地坐在沙发旁,掌心被蹭得稍微有一点儿痒,有淡淡的温度透过来。
“你只是比时霁擅长钻空子。”
俞堂说:“我一直在想,你不擅长编程,最多也就只能用模板做出一个系统来陪我嚼泡泡糖,为什么能针对时霁的程序给出那样准确的指令?”
俞堂自己给出了答案:“后来我想,是因为你太清楚怎么对付它了。”
他还是个光团的时候,展琛也经常会因为抵抗程序,疼得动弹不得、安静地冒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是在他们分开以后,那些格外漫长的岁月里,展琛慢慢掌握了绕过程序的技巧,学会了应付老旧僵化的AI规则。
“程序里会留下制造者的标记码,我一般叫它‘后门’。”
“通过这道后门,制造者能察觉到一部分程序的变化,能在后期二次调整,进行相应的增补和删改。”
俞堂:“同样的,只要能找到这道后门,就能逆向追溯,抓住那个藏起来的制造者。”
展琛有点无奈地笑起来:“你是这么捉住我的?”
俞堂有点小得意,在他掌心闪了闪。
只属于展琛一个人的、极短暂的孩子气一晃而过,俞堂的意识海忽然开始流动,无数光点飞快汇聚。
展琛抬起头,辨别着那些光流代表的庞大数据。
在他实在忍不住利用程序的空档,顶替了系统来照顾俞堂的这段时间里,俞堂自己OOC了一次、拉着他OOC了一次,他们合伙试探了一次规则的底线,他把自己作为商城的货品卖给了俞堂。
这些操作引起的数据流波动,都被俞堂一点不差地记录了下来。
俞堂把这些数据做成了一串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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