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守则(80)
他虽然晕船, 但是却并不讨厌海洋。无意从船舱的窗户里窥见的无垠星空,或者是站在甲板上时迎面扑来的水珠,都带给了戈尔多某种奇妙的体验。
他以前从未经历过海上的旅行。不知道身体随着海浪飘摇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他们的船途中没有遇见任何风暴, 经历了十多个日夜之后, 顺利到达了阿奇德的东部港口,塞蒙斯。
再驱车往北走几天,他们就能到达阿奇德的王都, 也就是这次联赛的举行地点——温登堡。
跟着使团出行, 即使是在海上, 学院的学生们也享受到了最好的食物与水。所以这十几天的海上体验虽然称不上惬意,但也不算糟糕……不过,等戈尔多走下船,再次脚踏陆地的时候, 原本不怎么相信圣主存在的他居然也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圣主在上’。
因为晕船反应,这几天下来他的脸都仿佛瘦了一圈。要是再在船上待几天,他怕是得疯。
与他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就是赛伦。他在船上呆得无比惬意, 甚至从使团长夏普那里诓来了几瓶原本准备送给阿奇德皇室的珍贵葡萄酒。他带着葡萄酒和一些奶酪到戈尔多的房间慰问过他,因为戈尔多自从上了船开始大半时间都在睡觉,总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赛伦希望这些珍贵的葡萄酒能够让戈尔多好受一些。
戈尔多见赛伦提着酒瓶子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开始头疼;‘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请你喝酒。’赛伦理所当然地说。
‘我在晕船。’戈尔多的脸色略显苍白,有些无力地说道。
‘我知道。但葡萄酒就是专治晕船的良药。你相信我。’赛伦说着拿出了一个杯子, 给戈尔多倒了小半杯, ‘尝尝看。’
戈尔多低头凝视着深红色的酒液,将信将疑;‘……我没听说过酒能治晕船的。’
赛伦;‘那是你孤陋寡闻。你多喝点,把这瓶酒都喝光了,喝醉了不就感觉不到自己在晕船了吗?’
戈尔多;‘……’这是什么鬼才逻辑。
‘我就问你, 你是想喝醉, 还是想就这么继续晕着?’塞伦一脸认真地询问道。
戈尔多;‘……’他知道赛伦信不得。但是他那个时候也确实是有点渴了。于是他皱着眉, 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那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贡品就是贡品。这几乎是戈尔多尝过的最为香醇的葡萄酒。而且还相当合他胃口。
‘挺好喝的。’戈尔多抬头问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赛伦低低说了一句,‘这个酒庄里产出的酒都偏甜。很受女士们推崇。’
戈尔多没有介意赛伦的吐槽,微微阖上眼,又抿了一口。
‘味道真的很好。像夏日一样甜美。’戈尔多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仿佛葡萄在我舌尖唱歌。’
赛伦;‘……喝酒都能喝出这么多的名堂,不愧是你,戈尔多。’
戈尔多微笑着说道;‘所以我的修辞课得的都是优,而你的只有良。’
看在赛伦给他带来了这瓶酒的份上,戈尔多觉得,无论今晚上赛伦说些什么,他都能大度的原谅对方。
一口甘甜的酒液入喉,戈尔多又慢慢地抿了一口。
他不是爱喝酒的人。但是酒的味道的确给他带来了新的刺激,让他的注意力稍稍从晕船的反应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身体似乎也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算你靠谱了一次。’戈尔多说道。
‘那这瓶酒我就给你留在这儿了。但是你记住,不要多喝。最多喝两杯。’赛伦随手给戈尔多比了个‘二’。他似乎是看出了戈尔多酒量不大好。才这么几口,戈尔多的脸色就已经开始发红。
‘行。’戈尔多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在赛伦离开后,戈尔多还是忍不住把酒瓶再次摸了出来,然后开始喝第三杯、第四杯……
然后第二天亚特里夏就收获了一只宿醉的学生。躺在床上根本提不起身的那种。比之前单纯晕船的状况要糟糕多了。
然后戈尔多和赛伦就被亚特里夏狠狠地批评了一通。
……往事不堪回首。
戈尔多望着港口繁盛的人群,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愧是出行前特地请占卜师挑选的好日子。实在是顺风又顺水。’使团长夏普下船之后,有些感慨地笑了一声,和他身边的亚特里夏说道,‘看来我们到的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不如我们就在塞蒙斯休整一天,如何?塞蒙斯在西大陆是个重要的港口,各国商人都汇聚于此,因此这里也算是阿奇德帝国数一数二的繁荣城市,和温登堡的风光却迥乎不同,有机会适当地逛一下,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夏普作为一个外交官,已经不是第一次踏足阿奇德帝国了,因此对阿奇德几个主要城市的风土人情还算熟悉。
虽然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是毕竟不是亚特里夏执掌他们一行人的日程安排,况且在这儿休息一天也不是什么坏提议,所以亚特里夏客气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外交使团一行人住进了当地政府开办的驿站,而神院的导师和学生们则因为经费充足,被安排进了当地最贵也最舒适的旅馆。听说还是夏普在临走之前特意让人打点的。
戈尔多总觉得这位使团长对他们客气过头了,但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或许是赛伦在他们队伍中的缘故吧。
他身边的几个人聚在一起,他们一起在旅馆的正厅里吃了一顿自助晚餐。
‘回到母国的感觉如何?’骑士院的泰罗走过来和赛伦搭讪道。
‘不如何。’赛伦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额。’泰罗一向知道这位王子不好接近,于是也没有气馁,再次随意找了个话茬,故作轻松地说道,‘那这些你家乡的食物呢?是不是你记忆里的味道?’
赛伦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这是港口的旅馆。考虑到来自各国的客人胃口不一样,这些菜也不是来自于同一个国家的,而是许多地方的菜混搭出来的。’
泰罗;‘……’
泰罗知难而退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戈尔多轻轻叹息;‘你这样很难交到朋友的。’
‘无所谓。朋友贵精不贵多。’赛伦无比自然地回答,顺势坐在了戈尔的身边。
戈尔多;‘你不和他交朋友无所谓,但是至少要和人家保持良好的沟通吧。不然到时候比赛场上该怎么办?’
赛伦;‘……行吧,我尽量。’
戈尔多偏头观察着赛伦的表情,发现虽然距离故乡越来越近,但赛伦没有表现出半点雀跃,感到隐隐有些焦躁失意。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戈尔多在心里为赛伦默哀了三秒,吃完饭后就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重归陆地的第一个夜晚,他本该睡地很踏实。但是不知为何,已经黑暗下来的旅馆里忽然惊起吵嚷声,纷杂的脚步和器具被碰撞在地上的杂声此起彼伏。但外面却没有灯亮起。直到戈尔多的门不知被何人猛得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木门拖拽在地上的尖锐声响吵得戈尔多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恍惚的睁开眼——
冰凉的匕首不知何时贴上了他的颈间。
戈尔多;‘……’
他望着床前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个身影发出了轻轻的喘.息声,与此同时,戈尔多还在冰凉的空气里隐约嗅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
‘别出声。’黑斗篷用粗粝的嗓音威胁道,只是那冷硬嗓音的背后隐藏着的、常人难以察觉的虚弱还是被戈尔多注意到了,‘否则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你是盗贼,还是抢劫犯?’戈尔多反问道。
同时,他察觉到对方握着匕首的手格外平稳,没有丝毫的颤抖,考虑到对方现在是负伤逃亡中,却能保持如此的镇定,恐怕也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