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守则(108)
尤利安笑了一声:“温登堡是我的故乡。”
戈尔多一愣。
“我在那里出生,也在那里长大,甚至还在某个学院里上过课。只是我的外貌与普通人稍稍有些与众不同,所以多多少少受了点排挤吧。”尤利安托着下巴,似乎是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语调波澜不惊,“等我觉得我在这里学习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收拾东西出海远航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停留在某个地方很久。算起来,温登堡算是我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
“外貌与众不同?”戈尔多有些不解,“你指的是你的发色和眼睛的颜色么?”
尤利安:“嗯。”
戈尔多:“我倒是觉得挺有特色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要说有多奇怪,也算不上,我们赛兰卡帝国也有和你一样银色长发的人。不过他的眼眸也是银色的。”
尤利安略微一愣:“那人是谁?”
戈尔多:“我们圣殿骑士团的团长。”
尤利安恍然,随即轻笑着把鱼竿再次投进海里:“我和他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
戈尔多想了想,觉得最大的区别或许就在于,他们一个人受万人敬仰,一个人被所有人惧怕。
所以,权力和地位可以抵消一些偏见。但不是所有的偏见都可以被轻易消除的。
接着,他又提到了被光辉之帝换上去的黄金顶。
尤利安:“嗯,我听说过。这也算是克劳狄的恶作剧吧。阿奇德皇室崇尚黄金——其实所有的皇室都对黄金有一定的偏好,但是阿奇德的皇室对黄金的狂热更厉害一些。而原本那些宫殿的琉璃顶是开国皇帝命人修筑的,对阿奇德来说也算是具有历史纪念意义,所以这么多年只是修缮,并没有更改。克劳狄这么做,大概就是刻意在嘲讽敌国皇室的品味吧。”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戈尔多也跟着笑了出来,“这没什么意义。光辉之帝当时明明是有想要吞并阿奇德的野心的,却在和阿奇德短暂结盟时刻意给了对方一巴掌,提起了对方的警戒心——这可真是不同寻常。”
尤利安一愣:“这我倒没想过。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戈尔多:“既然要结盟,那当然是先放下身段和对方交好,让阿奇德尽量忘记后顾之忧……然后再在对方受困于战场的时候,找机会蚕食他们的国土。”说着,戈尔多收起了鱼竿,“结果他只是去了温登堡一趟,然后仿佛是要留下一行‘到此一游’的痕迹似的强行让阿奇德皇室换了黄金顶。就是个小孩子在耍脾气。”
尤利安闻言,摇了摇头:“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两人就此沉默,左右没事干,又钓了一会儿的鱼。
离谱的是,戈尔多居然钓上了一条超级凶的鲨鱼,而且那只鲨鱼看起来牙口就很好。
他躲过鲨鱼迎面而来的一口,指尖一点让它化成了泡沫。
尤利安吹了个口哨:“干得漂亮。”
戈尔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脱离了灵魂之海。
第二天,神院代表队没有谒见活动,所有队员都可以自由活动。
离队了整整一天的赛伦怏怏归来。
第八十八章
赛伦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早餐。
一天不见, 他的穿着打扮更像是个皇子了。华丽的刺绣礼服紧贴着他高瘦的身材,头上不知道抹了什么,甚至连发丝都比去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服帖光亮——估计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打理自己。
人靠衣裳马靠鞍, 这么一套下来, 他紧皱眉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时,甚至给人一种华贵逼人的感觉。
戈尔多在白面包上涂了一层覆盆子果酱,递给他:“回来了?”
赛伦接过戈尔多的“慰问品”, 狠狠地咬了一口, 轻轻嗯了一声。
“看你这样子, 是和家人的见面不顺利?”戈尔多问道。
“别提了。那天我去了行宫之后,发现要见我的根本不是国王和王后,而是我那个傻逼哥哥。”赛伦轻轻翻了个白眼,“如你所料, 他确实是来问有关神院的事情的,我也照着咱们之前制定的计划做了。”
戈尔多轻轻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开口:“那你父母亲呢?你们不会连面都没见上吧?”
“今天见上了, 美其名曰让我和他们共进早餐,实际上就是假惺惺地问候我几句,剩下的就是让我为我哥哥铺路。”赛伦冷哼了一声,“膈应得我什么都吃不下去, 敷衍了几句直接出来了。”
“你哥哥是怎么回事?”坐在一旁的休诺顺手给赛伦倒了杯红茶, “就那位第三皇子?可是你都这么久没和他们见面了……你父母也太偏心了吧。”
赛伦脸颊上的肌肉似乎是轻微地抽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接过那杯红茶,和戈尔多手上的那杯碰了碰,深蓝色的眼眸里仿佛酝酿着某种风暴:“什么都别说了。咱们只管把圣峰学院打爆就对了!”
他这副意志坚决的模样让休诺觉得大受鼓舞, 他觉得赛伦现在的模样总比刚才回来时闷闷不乐的状态要好:“说得好!”
被忽然碰杯的戈尔多:“……”
不论如何, 他们的队伍总算是集齐了。
休诺一时好奇, 问周围的队员们:“大家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伊斯特毫不犹豫地回答:“逛街。”
乔迪同时说道:“就在房间里休息吧。”
然后他们俩互相瞥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乔迪:“你要去逛街?在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之前?”
伊斯特挑着眉说道:“怎么了,难得来一趟温登堡,我难道还不能出去逛一逛吗?你以为赛前这一天是拿来给我们做什么的,温习战术还是复习我们从前学过的东西?事到如今,临阵磨枪已经没有什么用处,这一天就是拿来给我们放松心情用的。”说完,她文雅地把手中的茶杯砸在了桌子上,“像你这样从几天前就开始愁这愁那的,才最容易在赛场上出状况。”
乔迪:“越是重要的比赛越应该慎重对待,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接着他们俩就理论了起来。
休诺不得不出声制止:“……两位,停停停!每个人都有调整状态的方法嘛。沃尔顿,你打算去做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沃尔顿用一本厚厚的棕色封皮的书遮住了自己的脸,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休诺:“……”
赛伦看着这几位个性十足的队友,忽然觉得自己命途多舛。
最后伊斯特如愿以偿出发去了商业街,乔迪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冥思,沃尔顿坐在书房里安静地看书,休诺则选择把骑士院几位队员的剑全都重新打磨一遍。圣骑士爱惜自己的剑仿若爱惜自己的老婆,一时间休诺身边围拢的人数最多,成了整个队伍最忙碌的人。
而戈尔多则受赛伦邀请,去了他位于市郊的行宫。
戈尔多知道,赛伦早上虽然抱怨了几句,但是意犹未尽,他还有别的话想说。
从前在神院的时候,赛伦每次发病时都是戈尔多想尽办法帮他保守秘密。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将某些事情摊在戈尔多面前。
戈尔多实在是个合格的朋友,这次他选择安静地听赛伦说。
“别人奇怪我父母为什么不喜欢我,你肯定不会觉得奇怪。”赛伦屏退了下人们,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张画说,“你看,这是我五岁时和他们一起画的画像。”
那是张很有皇室宫廷风格的画像。所有出场的人身上都围绕着深邃的光影,当时还勉强算是个青年的国王堪称高大俊美,他身边坐着雍容端庄的王后,王后左右跟前各站着个金发的小少年,看起来相差不大。
这时,国王与王后的神情都堪称慈祥。至少从这幅画看来,他们一家人算是关系融洽。
可是再然后,墙上挂着的就是赛伦一个人的画像了。他的亲人再未和他同框出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