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如此多骄(108)
所幸前三道灯谜并不难, 算是基础题?都是往年灯会出现过的,三十多个人只刷下去了一个人。贺泽翻翻原身记忆, 也答得容易。
伙计举着长杆打了打第四层的大红灯笼, 一张对折的白纸掉了下来。望望台下意气满满的众人, 打开白纸, 宋掌柜脸上笑开了,“这第四个灯谜, 还请大家听好了, ‘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 没它凉’打一个字。同样,等我手上这半柱香烧完,时间也就到了。”
宋掌柜扬了扬手中已经点燃的香,说是半柱,实际大概只有一炷香的三分之一左右。香雾袅袅下,不少参赛者都露出了为难的脸色。
“知道吗?”贺泽转头询问两人,贺安和林煜相继摇头。
“巧了,我也不知道。一题没答上来咱们就要出局了,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默默念了一遍谜题,贺泽凝神了好一会儿,方才捡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形,又画了一个方形,笔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纸面,留下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墨点。
等到大半张纸都被墨点覆盖,他在“圆”里写下一个“暖”字,又在“方”里写下一个“凉”字,圆形的暖和的东西,写下来是方的……
“我知道了。”
“什么什么?”贺安激动起来。
“太阳,”贺泽指了指天空,“也就是‘日’字。”
没错,这个世界的“日”也是方形。贺泽将白纸翻了个面端端正正地写了下来,“看。”
“阿兄写得真好。”即便看不懂,然而字的魅力实在太大。一旁的林煜眼里流露出来的也尽是赞叹和敬畏。
贺泽皱了皱眉,他上次买了两套笔墨纸砚还有孩童启蒙之类的书,便是想着找个时间教他们俩认字,只是一直没提上日程来,看来今晚回去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至于等贺安和林煜识字之后再来看他这狗爬字是不是还能夸得出来……咳咳,也许,大概,有可能吧。
正当他想着此事的时候,香也燃尽了。当听到宋掌柜念出正确答案之时,贺安乐得直跳。
这一局刷下去了五个人,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现在我这手上是最后一个字谜了,难度嘛……鄙人也不知道。诸位注意听题‘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这是一首浅白的五言绝句,也是让大家猜一个字,半柱香,抓紧时间呐!哈哈!”
宋掌柜笑得亲切,参赛众人却是不约而同地皱上了眉。如果第四局谜题是因为“新”难而倒了一票人,这第五个字谜便在“新”的基础上还加了一个“奇”字,这个一加一却是远远大于二。
灯魁果然不是这么好赢的!
贺泽三人敲桌子的敲桌子,咬手指头的咬手指头,神游天外的神游天外,最后面面相觑,俱都想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阿兄,不是吧,这才第五局呢!”贺安语气颓丧,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三个黯然离场的样子。
“别着急,这不是没到时间吗?香才烧了一半!”
“对,得有信心!兴许你阿兄我说完这句话,你就把谜底想出来了也说不定?”
“阿兄!”
贺安一脸气恼,贺泽笑着摇了摇头。
“想不出来就算了,不过贺泽,方才谜题的第三句是春花什么怎么念的?”林煜突然问道。
“嗯?”
“再给我念一遍,绝句是诗吗?我好像听徐叔提过。山、水、花、鸟,和那盏马骑灯上画的倒挺像!”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嗯,确实像,就是少了个美……”
“等一下,等等!”贺安突然抬起了手,声音满含激动,“阿兄,不是像!就是!”
“就是什么?”
“画!不是像,就是,这个字谜,答案就是‘画”,对不对!只有画上的死物才能山有色水无声,春去花在,人来鸟不惊,对不对?!”
一个“画”字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贺泽拍了拍贺安的肩膀,“你看阿兄刚才说得准吧,你比阿兄聪明多了!”
“猜对了?”林煜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嗯,不离十。”
果不其然,时间过尽,他们成功通过了第五局。这一局刷下了十六个人,简直丧心病狂。
轮到后面三层的对子环节时,宋掌柜亲自请了两人上台,是镇上有名的两个秀才,一人在不惑之年,另一个已是花甲老者,还曾给贺泽所在的书院上过课。
当宋掌柜念出第六层的上联“天上人间灯吐艳”时,贺泽随意对出了下联“美景良宵人团圆”,竟也顺利过了。
贺安喜不自胜。
第七层难度再次加大,题目是个回文联“处处红花红处处”,许是红花绿树太过顺口,贺泽挥笔写下了“重重绿树绿重重”,对得也算工整,不出意料地成功进入下一轮。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此题结束的时候,此时台下围坐的参赛者已不足十余人,紧张的气氛在人群中发酵。
“七轮过去,此时我手中拿的便是第八层的压轴题,此题乃是我们琼川县的父母官周大人亲自出的题,大人是同进士出身,才高八斗,此番你们可得尽力了!还请听上联“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足,咩咩咩”,诸位请对下联!”
说完,台下安静下来,宋掌柜不紧不慢地点香。
“羊……”贺安咬了咬手指头,“阿兄,他写的羊,咱写猪成吗?”
“猪是怎么叫的?”
“哼哼哼哼……”贺安以舌抵喉认真学了学。
“咳,叫得不错。”贺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傻!你阿兄这是又欺负你呢!”林煜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贺安脑袋,又转头“教训”贺泽,“可真行你,有你这样做阿兄的吗!”
“是是是,是在下错了……说正经的,猪应该不行,上联里最后一句三个字‘咩咩咩’,不仅是象声词,最关键的是它还能拆出一个‘羊’字来,要想对得稳妥,咱得面面俱到。”
不仅要找出一个叫声为象声词的动物,且这个象声词还要在这个世界写法中能拆出动物本身,想好这些才能开始对这个对子。
“羊是上联,猪不行,狗,狗也不行,鸡……”这个世界“唧”的写法倒是能拆出“鸡”字来,但是只有小鸡才会“唧唧”叫,大了便是“咯咯”,对这个也不是十分安全。
一路走到这一步,贺泽好胜心起,已然竭尽全力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香炉里的香越来越矮。
这是倒数第二关,过了这一关距离灯魁便只有一步之遥,然而这只是其次。某大多参赛者,这一关比赢得灯魁更加重要。
他们都是读书人,终身所求唯有功名官位。刚才宋掌柜便说了,这一题乃是县令大人亲自出的,若是能对出一个上佳的好句,在周大人面前露个脸,县试府试时能得他指点一二,那可不是区区一盏灯能比得上的。
是以不止贺泽,台下还剩下的寥寥几个参赛者个个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眼看着香马上就要燃尽,贺泽依然没有下笔。贺安看他一眼,“阿兄?”
贺泽愣了许久,然后回过头定定看他。
“林哥,阿兄他……”
“嘘……我们慢慢等他想。”林煜伸手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安,猫是怎么叫的?”过了一会儿,贺泽突然笑开。
“喵?”
贺泽笑得愈加开怀,“之前你问我有把握没有,现在阿兄告诉你,已经有五分了,至于另外五分,就看最后一轮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