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没有白天(54)
无论是不把行业的前辈放在眼里,还是三天两头就闹解约,甚至通告节目想不来就不来,可以说只要是热爱这一行的人,都会讨厌叶晚这种态度。
她纯属把娱乐圈当成一个捞钱的地方,没有一丁点敬业精神,要是没有那张脸,她早就迅速被淘汰了。
偏偏这张脸太能打,就算是业界大佬的辰桦娱乐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在颜值上能赢过叶晚的。
审美这种东西是比较私人的,平心而论,在不同人的眼里,就有不同的好看标准,可是叶晚不被这个标准所桎梏。
她的美并不浮于表面,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从她入行八年一次微整形都没做过就能看出,她和她的公司有多自信。
车慢慢开进市内,叶晚撑着头坐在后车座的窗边,就在刘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点冒犯的时候,她却给了回答。
“那时候我很缺钱。”
副驾驶上的白恬垂着头,似乎正在玩游戏,但手指却放在屏幕上许久都没动过。
刘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想起了八年前的事情,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叶晚是富三代,她祖父留下的财产可不止那么点东西,就算叶成泽……
刘然按捺住疑惑,不再多嘴去问。
叶晚却有些无所谓,继续道:“没有比娱乐圈更能迅速赚到一大笔钱的地方了,而且我有姑妈做靠山,也不会吃什么亏。”
刘然想起了那位已经隐退很久的老演员,下意识点点头:“难怪你得罪了那么多人还能活蹦乱跳的。”
叶晚的表情一顿,想到了什么,没有接话。
“那你这时候隐退,是捞够了本吗?”刘然这人比较自来熟,又多了句嘴,半开玩笑地问着所有同行都想挖掘的秘密。
叶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直看得刘然心虚地收回放在后视镜上的视线。
这个问题她没有再回答,刘然识趣地不再刨根问底,而副驾驶上的人也动了动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划起来。
她戴着耳机,似乎玩得很专心,连后视镜上那道一直没移开的目光也不曾察觉一般。
车到了公寓门口时,刘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问了句:“要不要去吃宵夜?”
得到了两票否决后,刘然挥挥手,潇洒地走人。
叶晚戴着墨镜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后,才笑着说了句:“他这性格还是没变。”
白恬“嗯”了一声,率先刷卡走进大门。
踩着高跟鞋的人跟在后面。
夜已经深了,两人慢慢走在公寓里,边上的香樟树被风吹来好闻的味道。
白恬穿着单薄的衬衫,已经有些发冷。
叶晚看着她走路的模样,沉吟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停在两道门前,叶晚按开密码锁,然后拉住毫无防备的白恬进了屋。
她进门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白恬刚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叶晚的家里。
“等我一下。”
叶晚随意地踢掉高跟鞋,光脚走进厨房,半晌后拿着一袋冰块出来。
白恬看清楚后,想说一句“不用了”,却被直接拉着坐到了沙发上。
她这一天下来,真的没力气再折腾了,而且叶晚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便不再做无意义的挣扎。
叶晚抬起她的腿放在沙发上,脱下了她右脚上的鞋袜。
脚踝的地方肿起一片紫红,叶晚皱了皱眉,起身去了卧室。
一分钟后,她拿着一条干净柔软的毛巾出来,在沙发边上蹲下身,用毛巾仔细地裹在冰凉的冰袋上,然后轻轻贴在那扭伤的地方。
白恬条件反射想收回腿,却被叶晚按住。
“你想明天下不了床吗?”她抬头看着白恬。
白恬抿着嘴,没有回答。
见她不再反抗,叶晚又低下头,把裹好的冰袋贴准位置,用一只手按住。
然而她另一只按在白恬小腿上的手却好像忘记收回,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到肌肤上,白恬看向她的脸,却没有找到丝毫端倪。
“别急,先冷敷十分钟。”
她的语气似乎软了一些,带着安抚的意味,头也没抬地继续道:“你回去洗漱别用热水,两小时后再冷敷一次。”
这些事情,白恬其实都知道,她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至于没有基本的常识。
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叶晚专注的神情,没来由地想起了叶黎不久前对她说的话。
“其实我姐就是看起来冷淡,她的内心是很好的。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她是个很细心的人,也很会照顾别人。”
那时候,白恬在电话里也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因为她觉得叶黎根本不了解叶晚,所以才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可原来,不了解叶晚的人是她自己。
白恬走了神,等那冰冷的触感被移开时才抽离出来,看向自己的腿。
“好了,我去拿几袋冰块给你。”
叶晚拿着冰袋站起身来,但蹲了十来分钟的腿早就没了知觉,她立刻反应过来,却也为时已晚,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往后栽下去。
白恬下意识伸出手拉住她,往这边一拽。
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有多重,白恬头一次感受到了。
她没有丁点防备,就被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还因为惯性而从沙发上滑落下去。
叶晚下意识伸出手来抱住她的头,下一秒,手背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旁边的茶几很厚实,叶晚的腿磕在茶几的尖角,但她却没来得及顾上,赶紧从白恬的身上撑起来。
乌黑的头发滑落下来,洒在白恬的脸上,她胸口被压得闷痛,以至于重量离开后还缓不过来。
叶晚的手垫在白恬的头下面,她却条件反射地问:“磕到头了吗?”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42章 笑我自己
屋子里的中央空调开着冷气, 明明是最舒适的温度,却让人在某一刻起感到了无端的燥热。
或许是沙发下面的地毯有着很厚的绒毛,或许是茶几与沙发间的缝隙太过密闭。
又或许, 是因为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柔顺的黑色长发垂落在地毯上, 些许发梢戳在躺着的人脸上, 那五官的妆容其实已经因为脱妆而显得狼狈,可一双眼睛看过来时,你便不由自主地忘记了无关紧要的一切。
叶晚一手撑在地上,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另一只手却还垫在她的头下, 仿佛是忘了拿开。
夏衣单薄,白恬身上的衬衫因为这一场突发的状况而变得凌乱, 就连领口的第一颗扣子都不知什么时候绷开来, 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肌肤。
她躺在地上,觉得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头发带来了说不清的瘙痒,于是不适地扭了扭头, 露出了更多脖颈间的柔嫩肌肤。
这个动作让本就晦涩的空气又黏稠了二分之一,撑着身子的人克制着自己的视线,扶着她的头慢慢坐起身来。
这一下,也不过是让面对面的姿势换了一种。
不如说,没了重量的威胁, 坐在地上的两人之间反而少了大半的距离。
白恬扎的丸子头在这样一个折腾下早已松散,就连发绳都不知所踪。
她的短发散落下来, 遮住了眉眼。
叶晚扶在她脑后的手一点点松开,从她耳后收回来, 却又停留在她的侧脸前。
白恬睁着一双眼看着她, 好似在出神,叶晚却知道不是。
她拂开白恬眉间的碎发, 露出她有些狼狈的这张脸,不知怎么浅笑了一声。
“这么热,还化这么厚的妆。难看死了。”
叶晚分明是笑着在说,白恬却有些呼吸困难。
她伸出手来想要推开这个距离,左手却被顺势握住。眼前的人从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医药箱,然后借着跪坐在地上的姿态,拆开了她手上的纱布。
“该换了。”
叶晚垂下眼,淡淡说着,然后打开医药箱拿出了棉签和一小瓶碘酒。
白恬不再挣扎,至少今天她都没有了这种精力。
被擦伤的伤口并不是很深,但面积却很大,看着一片血肉模糊。
握着这只手的人用棉签蘸着碘酒,在伤口周围轻轻地擦拭了几遍。
白恬是怕痛的人,只是这几年她越来越会伪装,就算是胃痛到去医院挂几天的吊瓶,她也面不改色。所以连叶黎也不知道,她平静的表情下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去忍耐。
但现在的这一刻,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伤口,白恬却觉得比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时还要难以忍受。
她瑟缩的反应过于明显,以至于叶晚很快就停下动作。
“很痛吗?”
她抬起头来问,却只看到一张没什么情绪的脸。
叶晚又垂下头,突然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在伤口上方吹了吹。
白恬一怔,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她吹了许久,等白恬放松后给她上了药膏。
白恬回过神来时,面前的人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她扯开一块新的纱布,贴在白恬的伤口上。
这护理伤口的动作很娴熟,就像是做过千百次那样,一气呵成。
白恬的目光往上移了移,停留在这张还很专注的脸上。
这样的一个人,对她来说好陌生。
白恬收回手,从地上站起来,低声道:“很晚了,我回去了。”
叶晚收拾着医药箱,闻言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等大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响过之后,她才扔开手里的东西,就着跪坐的姿势往后一躺。
地毯下是大理石冰冷的表面,披散着长发的人毫无形象地躺在上面,然后抬起手臂遮在了脸上。
门外,用最后一点力气按开自己家门的人踏进屋子里,将门关上后,终于可以不管不顾地蹲下身来。
她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一块肉是不疼的,无论是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