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没有白天(22)
与此同时,你想要的,都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去获得。
做坏事也没关系,只要不被发现就好。
叶晚的优秀是她的保护色,也是她在叶家不可撼动的地位保障。
她学任何东西都很快,包括这些。她确定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于是她决定做叶成泽永远的骄傲,让他没有舍弃她的权利与机会。
但邢芸是不一样的,对叶晚来说,不会再有人能比邢芸更爱她了。叶晚是个太过聪明的孩子,她懂得对自己有利的是什么,对自己有害的又是什么,所以邢芸是不是一个出轨的妻子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她是自己的母亲,万事都会优先考虑自己的那个人。
叶晚相信,如果她开口让邢芸在那个男人和自己之间选择一个,邢芸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
而叶成泽,叶晚从不信他。
因为对于叶成泽来说,还有更多比她重要的事情。
“我上高中后,他们就正式分开了。叶成泽提前收集了她出轨的证据,没有给她一分财产。而她也在S市呆不下去,只能到这里重新开始。”
白恬贴着叶晚的后背,安静地做着对方需要的聆听者。
叶晚的声音一直很坦然,这些事情烂在心里已经发臭了,她需要一个出口把它们全部倒干净。
“我到现在都没见过那个男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跟我妈没有了联系。但她自从到了这里来,就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络,还说等稳定下来后会接我过来。”
“直到她突然失联,我才意识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叶晚看着屋外黑沉沉的天,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继续道:“C市没有比七中好的学校,我妈不可能让我舍弃七中转学过来,她比我更看重我的前途。”
“可她却承诺让我跟着她一起生活,说句难听的,她现在身无分文,叶家却是锦衣玉食。她要如何保证我跟着她能过得好?除非她觉得自己有能力提供这些东西,但你也看见了,她现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她顿了顿,最后道:“所以,要么她一开始就在骗我,想让我放心她在这里生活。要么,是她的计划被突发情况打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白恬知道,叶晚更倾向第二种可能。
毕竟邢芸对她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这才是叶晚依然相信着邢芸的原因。
“等天亮后,去跟阿姨摊牌吧。”
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叶晚就算回去也不会安心。
几个人这一觉都睡得很晚,等起床洗漱好下楼,已经快接近午饭时间。
邢芸正在厨房里和刘爷爷有说有笑地唠家常,叶晚打着哈欠,呼出一口带着薄荷牙膏味儿的热气,在冷空气中飘散开。
白恬收拾好背包,又整理干净房间和床铺,才拿着东西下楼。
四个人难得吃了一顿热闹的午饭,刘爷爷做了一桌好菜,全是她们仨爱吃的。
邢芸吃着吃着眼睛都有些发红,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爱吃的菜。”
刘爷爷只是笑,然后让她们都夹菜吃,吃饱了才好赶车去机场。
这顿饭叶晚吃得很慢,但总有吃完的时候。白恬自觉地帮着刘爷爷收拾东西,让她们两人有个说话的机会。
邢芸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叶晚,神色坦然。
“有什么要问妈妈的,尽管说吧。”
叶晚看着她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问:“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邢芸一怔,下意识低下头,藏住脸上的表情。半晌之后她才重新抬起头,露出一个笑来:“妈妈一切都好。”
“你会来接我吗?”叶晚又问。
这一次邢芸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回答道:“我会的。”
叶晚终于扯出一个笑,她没有问那是什么时候,也没有问她到底隐瞒了什么事情,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说:“那你答应我,要过得好。”
邢芸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再一次保证:“我答应你。”
叶晚与白恬背着包,拿着登机牌,在登机口与邢芸道别。
邢芸挨个抱了抱她们,白恬从没有这样被长辈抱过,或许以前有,但她早已忘了。
在陌生的体温与香气中,白恬轻声对邢芸说了什么,对方一顿,然后拍了拍她的背,松开手。
叶晚最后看了邢芸一眼,向她摆摆手,然后拉起白恬走进了登机口。
站在原地的女人一直望着那个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也不肯收回目光。
身型高大的男人走上前来,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对她开口道:“该走了,组长。”
邢芸收回目光,擦了擦脸上的水痕,然后率先转身向机场外。
男人叹口气,跟在了她后面。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早晚会知道的。”
女人挺直着背,大步走在前面,刚到机场出口,便从包里掏出墨镜遮在脸上。
她理了理袖口和衣领,将黑色的纽扣拆下来,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男人替她拉开车门,然后坐上驾驶座,发动了黑色的越野车。
车向着市内驶去,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后面的女人才开口回答他:
“老三,早点生个孩子吧。这样你就会明白了。”
男人苦笑一声,不再作答。
元旦节的最后一天假期,对于白恬和叶晚来说,是一个缓冲期。
她们下了飞机后,温顺地接受了来自家里和学校的批评和处罚。意外的是,学校里早已给她们找了借口请假,除了校长和李老师,谁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白恬觉得自己大概是沾了叶晚的光,否则她被退学也不为过。
但白老三没有放过她,把她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就差动用家法。但白恬知道他不舍得,也就是说出来吓吓她而已。
她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的有恃无恐,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之后还得继续往下过。
二号是周一,学校终于开学。叶晚和白恬回到了学校里,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但叶晚永远是叶晚,她丝毫没被影响状态,还是那个专心致志的优等生。
白恬继续着她的课上睡觉大业,雷打不动。
本来还有些躁动的同学们,见她们真的跟以前一样,便又恢复如常。
私底下的流言也因此而不攻自破,慢慢消失踪迹。
周五下午的第一节 课,因为要准备期末考的实验考试,化学课在实验楼上课。
新的化学老师是个年轻女老师,但为人很严格,教学质量也非常高,她教了一遍实验的步骤,就开始分组让他们自由练习。
叶晚跟几个女生一组,正埋着头教她们第二遍,教室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胖老头站在外面,跟开门的化学老师交代了几句,然后看向叶晚。
“叶晚,你来一下。”
她抬头看过去,对上一张神色沉重的脸。
手里的量杯在铁架台上磕出一声轻响,叶晚回过神来,放下东西走过去。
李学民捏着手机,把她带下楼,在没人的树下停下来。
“叶晚,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她很冷静,她甚至笑着跟对方点了个头。
李学民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却止不住发抖。
“你母亲因涉嫌杀人被捕,今天上午在C市拘留所里突发疾病,没抢救过来……”
叶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尽,她好像没有听清,侧着头看着他,问:“李老师,你在说什么?”
第19章 阿远弟弟
深冬的雨绵密刺骨,墓园里一行人打着黑色的伞慢慢离去,只剩下一高一矮两个人还站在墓碑前。
碑上那张两寸的黑白照片里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她笑靥如花,看着镜头的双眼温柔似水,明亮且干净。
这是邢芸二十七岁时的模样,十年过去,她的三十七岁生日还未到,却也永远不会到了。
叶晚打着伞,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站在墓前,看着这张照片。
记忆中,邢芸从不拍照。她似乎很讨厌面对照相机,家里连婚纱照都没有,更别提全家福。所以连叶晚也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么一张照片留存。
邢芸面对镜头时,明明笑得这样开心,却说自己讨厌拍照。
叶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脸,轻声呢喃道:“骗子。”
站在一旁的白恬将怀里的一束花轻放在墓前,蹲下身来,用伞替花束遮住雨。
两人沉默地在墓园里站到了天黑,雨却一直没有停下。等到墓园快要锁大门时,她们才一声不吭地离开。
葬礼仓促又迅速,似乎是觉得“杀人犯”这个名头太触霉头,叶成泽只委托了殡葬机构,花了钱后便不再过问。他本人就连下葬这天也没有出现,来的亲戚也寥寥无几。
人走茶凉,邢芸无父无母,自然不存在娘家人,于是到死之后连一个为她哭泣的亲人都没有。
叶晚也没有哭,她不是不想做做样子,可她实在是哭不出来。
反倒是白恬在墓前悄悄流了几滴眼泪,又很快擦干。
葬礼之后,叶晚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上课了。
虽然这场事故严格来说是刑事案件,新闻上有报道,在C市内也闹得沸沸扬扬——杀人嫌疑还未洗清嫌疑人就死了,没有哪个记者会放过这样的异常案件,哪怕它已经草草结案。
然而在本市内这件事却好像是被压了下去,就连学校里的人也不知道叶晚母亲去世跟新闻里的杀人犯有关系。
这当然是叶成泽的手笔,七中的恶□□件已经让他摔了个大跟头,再出现这样的丑闻足以动摇他的职权和名誉。
世人可不会管他跟邢芸早已离婚的事实,只要她是叶晚的母亲,那他这个当父亲的就不可能撇清干系。
A班的同学最近异常安静,他们看着照常上课的班长,心里都藏着一些担忧。高中生正是单纯又刚懂事的年纪,大家心照不宣地包揽了许多杂务,连课间时间都放轻了声音,不去打扰叶晚。